若一眸光冷冷，就到这里吧。即便茗王妃这动作无害，他夺回襁褓之时，也能给对方摆一个姿势出来。
他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正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回襁褓，不料在这当口，却另有一道隐带愠怒的女声骤起。
“好了！”
宁皇后“腾”一声站起，她坐在首位，距离代雅十分近，说话时已两步走上前，劈手从对方怀里抢过襁褓。
她不好说不给代雅抱孩子，但见对方抬手已忍无可忍，不等代雅的手落下，便立即发难。
“茗王妃要抱就抱，这手怎能往孩子脸上摸？”
宁皇后又不是傻子，本来就是宫廷长大的，后来又做了皇后，后宫一系列的肮脏手段，她怎么可能不懂。
安哥儿可是她的亲孙子，她在今日自然是一万个小心。
这不给代雅抱有点儿说不过去，但她打算，对方一接过孩子，自己就找借口把襁褓抢回来。
只是宁皇后没想到，代雅刚接过安哥儿，就这般迫不及待，把爪子往他小脸上伸。
她即使不得东孝帝宠爱，但也是中宫皇后，现场地位最高者，因此说话动作全无忌惮。
宁皇后当即站起两步冲过去，把孩子夺回来。大红襁褓从头到尾，大约只在代雅怀里待了两秒。
“皇长孙还小，我们女人又爱留长指甲，这指甲有时可尖利得很，茗王妃又没有修剪短，不好就这么往他脸上戳吧？”
一句话，把实情抖落个彻底，即便是坐得远没看清的，现在也听得明明白白了。
“茗王妃也是做过母亲的人，诸般忌讳难道真不懂？”
宁皇后本是和善之人，但偏偏这种性子生起气来，愈发不容小觑，说话句句戳在代雅的肺管子上，几乎是直指着对方鼻头，指责其心怀叵测。
其实，宁皇后从前都会选择迂回行事的，但是代雅今日的举动，犯了她的逆鳞了。
皇长孙可是她的亲孙子，见代雅欲折腾个小婴儿，她当即勃然大怒。
大殿一片死寂，仅余宁皇后余音未散，众人面面相觑，缩缩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
这些女人间的阴暗手段，历来看破不说破，即便有人想化解，也得顾及脸面。也就是宁皇后身份摆在这里，又一时气急，硬是扯破了这层遮羞布。
代雅气得眼前发黑，她固然有不可告人的心思，且也不是头一次行阴私手段，但真没有想到宁皇后会这样毫无顾忌，硬是要这样说出来。
偏偏，她还不能将对方怎么样，对方有理有据，还是皇后。哪怕不得皇帝的宠爱，但这事要真的这般闹开了，父皇到底会站在哪一边还不好说呢。
“母后误会了，代雅全无此意。”
代雅牵起唇角，硬扯了一个僵硬的笑意，“也是儿媳鲁莽了，只见皇长孙可爱，就想摸一摸，都忘了自己的指甲长呢。”
事到如今，故意不故意已经不重要，代雅这行为已经坐实了刻意。
羊肉还没吃上，还惹了一身膻。偏宁皇后仔细看过安哥儿无恙后，闻言还抬头轻哼一声。
这态度表明，她不信。
代雅心里恨得要死，火烧火燎地难受，但她能怎么样呢？只能硬忍着。
她双手攒拳，收了放放了收，攒得手里那串玉珠子“咯咯”作响。
玉珠串遭遇重压，丝绳竟还毫无预兆的断了。
顷刻间，颗颗滚圆玉珠子，立即“噼里啪啦”撒了一地，并滴溜溜地滚到到处都是。
这声音，并不能缓解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分毫。代雅想了想，正要再次开口时，却觉得肚子开始疼痛起来，捂着肚子一动，不想还能踩中其中一颗玉珠子。
她毕竟是茗王妃，戴的用的就没有次等货色，这一颗颗玉珠子圆滚滚的，还大小一致，光滑得很。
代雅来不及反应，就脚下一滑，身躯瞬间往旁边倒去。
她也不算没有脑子，在失去平衡那一刻，她最后挣扎了一下，往正搀扶着她丫鬟春娣身上倒去，随即发出“砰”的一声，那是肉体着地的闷响。
皇长孙尊贵，能来参加他洗三礼的，都是高品级内外命妇，但怀龙城这地界，最不缺的就是贵人。
文武朝臣，勋贵宗室，大家都拂东之庭的脸面，有资格来者，就没有缺席的，哪怕有些人心里不太高兴皇长孙出自于庭王妃，但也得来啊。
林林总总，把偌大的大厅正堂挤得满满当当。
这种情况下，再挤进一大串随身伺候的丫鬟婆子，是不可能的。因此，茗王妃即便再尊贵，也仅只能带了一个春娣入内。
春娣此刻也是机敏的，立即一脚退后，呈弓字步型，努力支撑住两人的重量。
计划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这些大家闺秀的贴身大丫鬟，俗称副小姐，不干力气活还有小丫鬟伺候，除了天赋异禀者，就没有大力气的。
加上地上的玉珠子不止一颗，春娣后退那一步也恰好踩中了。
她本人已站不稳，又有一个茗王妃压过来，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砰”地一声，重重落地，彻底与后院大厅的毡毯来一次亲密接触。
主仆二人四目相对，眼睛瞪得大大的，俱难掩惊恐，春娣更是脊背直接碰触地面，“砰”一声闷响后，甚至还听到骨头脆响。
她身上的主子也没好到哪去，脸向下扑下来，好在有个肉垫垫着，才减轻了不少伤害。
不过，这也不得了了，代雅立即觉得腹中更疼了，似乎有一股热流从双腿间悄然而下。
她看过去，发现是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叫了起来。
随着茗王妃一声痛呼，大殿中，被突发状况惊得呆愣的众人才醒悟过来，有人看见那血也大惊失色，纷纷动了起来。
惊呼声，尖叫声，还有陡呼“御医”的尖锐女声，让整个后殿正堂混乱一片。
若一早已第一时间护在宁皇后的身边，正确的说，他是护着她怀里的襁褓。
宁皇后小心护着安哥儿，深深蹙起眉心，见甄嬷嬷快步赶上前，她将襁褓交还，并嘱咐道：“赶紧回去吧，这些事儿，无需你们多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