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凌，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年十三皱眉，“我不喜欢你这样评价自己！”
担心阿凌情绪激动下被盘子的碎片划伤手，年十三将桌上的垃圾收走。
没有什么东西能吃，年十三只好给阿凌先倒了杯热水。
把热水放在阿凌面前，年十三温声说：“你看问题，总是那么极端。要么就爱的疯狂，要么就是恨到极致……人生很多时候是有中间状态的，不一定要非黑即白。”
“比如呢？”阿凌擦擦脸上的泪水，哑声问他，“比如是什么？”
年十三指了指自己：“比如说我的工作，我做律师，就是处于一种中间地带。”
“什么意思？”阿凌的想法和何娜差不多，“你为受害人辩护，不是为了他们洗刷冤屈，证明清白的吗？”
年十三笑说：“可是，我不是只给受害人辩护的。有些时候，我的委托人也是犯人。”
阿凌有些惊讶。
这么多年来，在阿凌的眼中，年十三的工作是无比的高尚，正气凌然。
在年十三的爸爸死后，年十三就改了专业，当了律师。和那些精明又算计的律师不同，年十三不会只挑佣金高昂的案子去接，很多时候，他会做些公益项目，帮那些请不起律师的人去打官司。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在阿凌的心中，年十三的形象看起来是格外的高大……现在年十三突然这样说，阿凌是非常的意外。
“你也知道，我是为什么当律师的。”年十三笑了笑，说，“我当初去参加司法考试，完全是凭着一腔热血。那个时候，真的是豪情万丈，激情满满。刚到律师事务所，我一心想着匡扶正义，下定决心，要为所有受害人去发声……但是随着对这个行业了解的多了，我发现很多事情，并不是我看到的那么简单。”
“怎么，被无情的现实给打醒了吗？”阿凌止住了哭泣，她想起了年十三输掉官司就醉酒的事儿，“还是说，你也利益熏心，被金钱蒙蔽双眼了？”
年十三伸手去摸烟盒，发现烟盒里没有烟后，他捏扁了纸盒，手指灵巧的摆弄着打火机。
“那倒不是，只是接触的案子多了，我有了很多不一样的思考。”年十三叹了口气，“记得我到律师事务所的第二年中秋吗？我喝醉了那次？”
“哪里会不记得。”回忆往事，阿凌已经平静了下来，“那年中秋，王嘉木和我特别准备了大闸蟹，虽然个头都不算大吧，但我们两个一直等着你，想三个人一起庆祝的。”
事情过去多年，阿凌想起依旧印象深刻：“我和王嘉木左等右等都不见你回来，打你手机你也不接，只好打去你们事务所。你们事务所的实习生说，你早就回去了，我们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担心你又被人打了，我们两个连螃蟹都没吃，直接跑出去找你了。”
年十三刚加入事务所时意气风发，风头正劲。处理起案子来不管不顾，得罪了不少的人。
有些人输了官司不服气，没有地方能撒野，只好迁怒到年十三这个小律师身上。
在最初的那几年，年十三没少因为工作上的事儿被报复。
所以那年中秋没有联系上年十三，王嘉木和阿凌就以为年十三又被打击报复了。为了找到年十三，两个人找遍了附近的大街小巷。
直到凌晨四点多，阿凌才在高中学校的门口找到年十三。
醉酒的年十三哭了。
年十三要说的当然不是自己痛哭的事情，他想讲的是当时的案子。
这个案子是年十三心里永远的痛，他之前不曾和任何人说起过：“那天，我并没有输了官司……那是我第一次独立处理一个案子，而且赢了。”
赢了？年十三不是只有输了官司时才会醉酒的吗？
是，不过那个案子却是个例外。
年十三深吸了口气，说：“那个案子的委托人，是个十九岁的女大学生。家里没钱没势，在南城也没什么亲戚。凭着自己的努力，她考到了南城大学。”
“那她学习很好啊，南城大学是重点院校呢！”
“是，学习很好，人看着又漂亮又乖巧。”年十三说，“她家里没什么钱，学费和生活费都靠着她勤工俭学。课余时间她给高三学生做家教，靠着补习的课时费，勉强度日吧！”
“然后呢？”
“然后……”
女学生是因为被性侵才报的警，她说自己在补课的过程中，被补习的学生侵犯了。
“我见过那个男孩子，一看就是纨绔子弟富二代。他是个留级生，实际年纪要比别的高三学生大。我查了他的档案，过往可以说是劣迹斑斑。”年十三说，“而他的父母也是一副仗势欺人的样子，到了警察局就喊着私了，赔钱……要你的话，你会怎么看？”
“我？”这种男孩子阿凌见过不少，“要我的话，我肯定觉得他们家里是做贼心虚吧？想破财免灾？”
年十三轻笑。
阿凌问他：“难道不是吗？”
年十三没有急着回答，他继续往下说：“我听完了那个女学生讲述自己被侵犯的过程，我非常的生气。再看那个男孩子家长的态度，我更加的愤怒。我暗暗发誓，无论再苦再难，我都要打赢官司。”
大部分性侵的案子，都不是很好的判断。
一来是场合私密，人证物证不是太好搜集。
二来是情感模糊，很难确定当事人的意愿如何。
年十三接的案子就是如此，案件发生时，女学生和男孩子是在卧室里。没有证人证词，只能靠着现场的物证来看。
“现场有什么物证？”阿凌听的入了神，她问，“该不会是……米青液一类的吧？”
“对，在女学生提供的裙子和内裤上，确实是验出了男孩子的DNA。”年十三说，“正是有这些东西，我才相信女学生是被欺负了……男孩子也是因为这些才被定罪的。”
“有什么问题？”阿凌问，“不会该有什么反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