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嘉木的妈妈不同，王嘉木的姥姥是个特别善良又顾家的女人。一辈子相夫教子，本本分分生活。
唯一出格的是养了这么个不懂事儿的女儿，年纪不大就和已婚男人在一起。未婚先孕，生了王嘉木。
陈彩珠生王嘉木的时候，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不知道孩子该怎么养，只好请王嘉木的姥姥来。
王嘉木的姥姥非常善良，得知年十三家里的情况后，她主动把年十三也接了过来。
两个小婴儿放在一起，老太太一起全都给喂饱饱了。
陈彩珠没那么好心，她背着王嘉木的姥姥去找年爸爸要了看护费。心存感激的年爸爸很实在，他把一个月的大半工资都给了陈彩珠。
王嘉木的姥姥知道后，她对陈彩珠发了很大的火。在王嘉木姥姥的逼迫下，陈彩珠不得不把钱还了回去。
虽然这些过往的陈年旧事，年十三和王嘉木都很少提起过。不过王嘉木姥姥的恩情，还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年十三始终牢牢铭记。
这份感情太深，太重，无论任何事物都无法超越和撼动……即便是爱情。
年十三太过理性，哪怕是感情，他也能分出孰轻孰重。
所以阿凌这般的不管不顾，让他无法理解，同样无法接受。
“我还是那句话，”年十三说，“你不要再胡闹下去了。”
“我没有！”阿凌当着年十三的面无法去承认，她大声否认道，“无论你听说了什么，我都没有……”
年十三的脸红了红。
“之前我在酒店房间看到的那个男孩子。”年十三镇定的问，“那个叫阿原的……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你找他做什么？”阿凌打量了年十三一番，“我知道，你不会是因为吃醋才找他……因为王嘉木的事儿吗？”
年十三只是问：“那个男孩子现在在哪儿？”
“昨天他应该在酒店房间里的。”阿凌想了想，“我醒来后他人就不见了……是王嘉木把他赶走的吧？”
“你觉得他会在哪儿？”
“啊，我明白了。”阿凌也不是笨蛋，“王嘉木把阿原赶走了，所以阿原记恨他了吧？是阿原报的警？是吗？”
“你不说就算了。”年十三要走了，“就算你不说，我自己也能查出来。”
“等等！”阿凌上前抓住了年十三的胳膊。
年十三停下看了看她抓住自己的手，阿凌急忙松开了。
“你要是想找阿原，或许我可以带你去。”阿凌说，“如果真是阿原做的，他现在肯定藏起来了……没有我，你是找不到他的。”
“谢谢。”年十三并没有接受阿凌的提议，“找人这种小事儿，我自己还是能做到的。”
“可是他……”
“现在比我更需要你的是王嘉木。”年十三推开了阿凌，“你刚才说的没错，知道不是你报的警，他会非常高兴的。”
年十三说完便走了，像是他往常那样，走的干脆又利落。
阿凌站在原地没追上来，看着年十三的背影走远，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她也转身离开了。
年十三走出没多远，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何娜。
“你怎么还在这儿？”年十三奇怪，“五分钟以前金秘书就该把你接走了的。”
“是啊！他是应该……”
见何娜有些不太好意思，年十三问：“你留在这里该不会是想偷听我和阿凌的谈话吧？”
“才不是！”何娜红着脸辩解，“是金秘书找错了警察局！所以我才……”
“金秘书找错了警察局？”年十三无语了，“我都告诉他地址了，他开到哪个警察局去了？”
“好像……是城郊那个。”
年十三无奈的给金秘书发了短信：“有等他的时间，我自己都能送你回去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何娜来是有些事情想问年十三，“刚才你不是说还要去找人吗？你快去忙吧！”
“还说你不是偷听？”年十三笑了笑，“这不是都听到了吗？”
何娜尴尬的解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就是无意中听到了一句半句的。”
年十三没有责怪何娜的意思，毕竟他和阿凌在这么开放的空间里说话，很难不被人听到。
不过这些也不算是什么机密的事儿，何娜全听到也不要紧。
“走吧！我送你。”年十三看看时间，“送完你我再去找人。”
“你要找的就是报警抓嘉木先生的人吗？”何娜问他，“如果方便的话……我跟你一起去，可以吗？”
“可以倒是可以。”年十三带着何娜要比带着阿凌方便多了，“但是你不用回去照顾你爸爸吗？”
何娜回去照顾她爸爸才是不太方便。
现在何亮还没有完全恢复自理能力，上厕所一类的事情有时候都要在床上进行。
有金秘书和何娜妈妈两个人在就行了，何娜一个女孩子，反而帮不上什么忙。
“我吃饭的时候回去就行了。”何娜说，“比起我爸爸，我觉得你这里更需要帮手。”
年十三想想：“也是。”
能帮上王嘉木的忙，何娜非常高兴。坐到年十三的车里，何娜一直问个不停。
“你说的那个叫阿原的，我们要去哪儿找他？”何娜一边扣紧安全带，一边问，“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既然他报警抓了嘉木先生……那我们找到他，他就能把报警取消了吗？”
年十三倒是没像何娜那么着急，他扣好安全带后也没急着发动汽车：“现在我还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应该快了……”
“那我们去找他……”
“让他认罪。”年十三拉下车窗，抽了根烟，“那些成人用品和王嘉木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对方认罪，他去警察局解释清楚，王嘉木就会没事儿了。”
“哦，原来是这样。”每次听年十三说话，何娜都觉得自己是个无知的法盲，“这些东西是和嘉木先生没有关系……但是，应该是和阿凌姐有关系的吧？”
年十三对着窗外抽烟，何娜又问：“我听你刚才和阿凌姐说话的意思……如果对方认罪的话，会让阿凌姐牵扯进去吗？”
“阿凌，不是让谁牵扯进去的。”
“哦？”
年十三的手机短信响了，他叼着烟去查看消息：“她本身，就和这事儿脱不了关系。”
话是这样说没有错……
可王嘉木是为了保住阿凌，才宁愿自己去受罚的啊！
“你知道这个位置吗？”年十三把手机短消息给何娜看，“这是在北城哪里？”
发来消息的号码没有储存名字，何娜还是认出来了。
十几分钟前这个号码给她打过电话……正是阿凌的手机号码。
虽然阿凌没有跟来，她却还是无法拒绝年十三。
知道年十三要去找阿原，阿凌主动把阿原可能在的地址发来了……想必，年十三也料到阿凌会这样做吧？
所以，他才没有急着开车盲目去找人吗？
“我知道。”忽然间理解了阿凌的感情，何娜心情有些沉重，“这里是……北河那面的开发区，从这里开车过去，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
“北河那面的开发区？”年十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应该是阿凌前一阵买房子的地方吧？”
何娜不清楚，她无法回答。
年十三笑说：“幸好王嘉木没在那面给你选房子……不然，你就要跟阿凌成邻居了。”
何娜笑不出来。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年十三倒车出去，他问，“看你的样子，好像是憋了一肚子的话。”
何娜确实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我不知道这些话由我来说恰当不恰当。”
“你又忘了我的职业了？”年十三熄灭了香烟，“听人说不恰当的话，也是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不是为人辩护，伸张正义吗？”
年十三轻笑，他墨镜被阳光照的一晃一晃：“辩护，只是工作之一。在辩护之前，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去听他们说各种个样不恰当的话……你以为，正义是靠人伸张的吗？”
“不是吗？”
“当然不是啊！”年十三理智的近乎无情，“那些在法庭上取得胜利的结果……才算是正义吧！”
何娜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
年十三也知道何娜不能接受，但事实如此：“我接触的客户中，有些人是真的犯了罪。在我帮助他辩护的时候，我也听他坦白过，他是真的犯了罪……可我作为他的辩护律师，我是不能去揭发他有罪的。”
“为什么！”何娜情绪激动的抗议，“这是完全不合理的！”
年十三没想到何娜会突然提高音量，他被何娜吓了一跳。
看何娜这个样子，年十三忽然想起了他刚学法律的时候。
一样的年轻，一样的无畏。
一样的，不知深浅。
“不，你错了，这样才是合理合法的。”年十三颇为耐心的解释给何娜听，“在没有定罪前，被告全都是嫌疑人。只有在定罪后，他们才能是犯人……没有确凿的证据得出对方犯罪前，法律是不能剥夺对方人权的。让他们找律师为自己进行辩护，也是他们的权利之一。”
“可是，你作为辩护律师为什么不能揭发他们呢？”何娜还是不懂，“如果他们承认自己有罪的话……”
年十三笑笑，他说：“是啊，他们是承认自己有罪了。不过他们不是跟法律承认有罪，所以那些证词根本不具有法律效力……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对法律满怀敬意。”
何娜不解的看看年十三，他笑：“法律要求证据确凿，要求有理有据，它从来不会偏听偏信……难道，这样的程序不值得被尊敬吗？”
“那……好吧！”
“你是没有上过法庭。”年十三感叹，“只要有一天你上过法庭，你自然明白它的魅力所在。”
听完年十三的话，何娜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不想知道它的魅力，我也不想上法庭。”何娜连忙说，“这种迷人的时刻，您还是留着自己体会吧……呸呸呸，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看何娜认真的否定，年十三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才多大年纪？”年十三的笑声意外的爽朗，“居然这么迷信？”
何娜不自觉的想起了家里床头挂着的符咒。
“这不是迷信，这是对神灵心怀敬意。”何娜指了指年十三倒车镜上的平安挂件，“你不是也一样？干嘛笑我？”
被何娜一句话堵住了嘴，年十三笑不出来了。
年十三和王嘉木一样，他也是不信鬼神的。
这辆车里的平安挂件，是两三年前阿凌为他求的。
两三年前，他们三个人的关系还不像现在这般一团糟。虽然王嘉木和阿凌还是经常吵架，但年十三是置身事外的。
最起码，年十三觉得自己是置身事外的。
年十三刚买这辆车的时候总是出事故，不是莫名其妙的车胎被扎，就是被其他车刮刮蹭蹭。
王嘉木笑话年十三是黑心钱赚多了，年十三却不以为然。
年十三不把王嘉木的玩笑话放在欣赏，可阿凌十分的在意。
她在大年三十连夜赶到了北城外的寺庙，排了一夜的队，她为年十三请了这个平安挂件回来。
正月初一一大早，年十三还在睡梦中就被阿凌拉到了车里。
阿凌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她无比郑重的为年十三挂上了这个平安挂件。
年十三，我愿意用我凌茹后半生的所有运气，换你今后日日平安，岁岁无忧……在初一早上嘈杂的鞭炮声中，阿凌这句话还是被年十三清楚的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