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说的！太冷漠了！”王嘉木不满道，“亏我总夸你有人间大爱呢！可你倒好，开口闭口都是钱……俗！忒俗了！”
年十三倒是不这样觉得：“我俗吗？这些话，不是你以前经常挂在嘴边的吗？”
“我？我什么时候……”
年十三从王嘉木的那沓照片里抽出了一张，他试着唤醒王嘉木冷血的记忆：“这个姑娘，你还记得吧？”
“她……怎么了？”
“大年三十，人家为了你，连家都没回，留在南城过年。”年十三淡淡的说，“可你听说阿凌要回来，大晚上将人赶出了家门，最后还是她哭着打电话给我，我把她接回我家的。”
王嘉木那点破烂儿事儿，年十三是最清楚的了。
被年十三提起来，王嘉木连还嘴的余地都没有。
“我当时不是，我当时不是有事儿吗？”王嘉木理不直气也壮，“事后我给过她钱了啊！再说了，你不是妥善将她安置了吗？她那个年过的也不亏。”
“是啊！是这样说的没错。”年十三反问，“那你这话的意思，和我刚才说的，有什么区别呢？”
是啊，有什么区别？
都是男人冷冰冰的算计，都是事后一分一厘的计较。
听起来，中心思想是一点不带差的。
不过……
好像还是有些差别的吧！
和以往只是甩钱的行为比起来，王嘉木这次给钱给的小心翼翼。
而年十三也是看出了其中的差别，他在小声的提醒王嘉木。
王嘉木自己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可他不想深究。
像躲避何娜的追问一样，王嘉木也躲避掉了年十三的提醒。
“现在是说这些事儿的时候吗？”王嘉木指了指头顶被拆掉的监控录像，义正言辞的说，“现在，有贼人已经跑到我脑顶上来拉屎了……不把他抓出来挫骨扬灰，我能安心吗？嗯？”
年十三无奈的摇摇头：“那你先报警吧！让警察来查一查，然后……”
这便是王嘉木最纠结的事情了：“不知道对方拍到了什么，我们暂时不能报警。”
“对方手里已经有了你的艳照了啊！”年十三指了指王嘉木手里的照片，“还有什么比这些更有杀伤力？你该不会是在办公室里做过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被人拍了视频吧？”
王嘉木陷入了深思。
年十三看了看身后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嫌弃的往前躲了躲。
王嘉木愣了一下，他恼火的说：“我没做过！”
“那你为什么怕报警？”
“刚才，”王嘉木轻笑一声，说，“王嘉淮来了。”
怪不得王嘉木不敢声张报警，这事儿确实是比艳照麻烦。
有艳照，顶多是桃色新闻。
但拍到王嘉淮，很可能王嘉木的身份便曝光了。
“行，我明白了。”年十三又点了根烟，“这事儿你就交给我吧！我去处理。”
年十三刚抽了两口，王嘉木就把他的烟抢了下来。
“你少抽点烟吧！”王嘉木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年轻轻的，小心得肺癌。”
年十三的烟瘾很大，王嘉木不让他抽烟，简直是要他的命。
“那我回律师所了。”年十三准备告辞，“这些事情我去找人查，你安心做你的生意就行……不用理会王嘉淮的话，北城的合同你该签就签。”
年十三的话，真的是说到王嘉木心坎里去了。
两个人的想法，完全是不谋而合。
“那是当然。”王嘉木笑说，“王永阳亲自给我打电话，我不得不卖他的面子……但是王嘉淮就不一样了，我是不会和他客气的。”
年十三点点头，他拿起公文包往外走。
看年十三要离开，王嘉木才想起来最初找他是什么事儿：“对了，你卡里有零钱吗？借我用用。”
“零钱？”年十三奇怪，“你是问我地铁卡吗？”
“哦，不，我是问你银行卡。”
“银行卡里的零钱？你要多少？”
王嘉木笑了笑：“几百万吧！”
“……”
在三个人中，年十三一直像个老妈子一样。
兢兢业业赚钱，勤勤恳恳攒钱。
存在银行卡里的钱他自己花的没多少，几乎都让王嘉木和阿凌拿出去挥霍了。
“你给何娜的房子不是还没买吗？”年十三说，“怎么现在就要钱？不对呀，何娜的房子才几十万，你一下子要几百万……阿凌又买什么了？”
王嘉木耸耸肩：“你问我，我问谁？谁知道她在哪儿玩呢！”
哦，这个……年十三知道。
说起阿凌，年十三又觉得胸口被烫出的伤疤有些疼了。
“你见阿凌比我多。”王嘉木拔掉红酒塞子，他直接对瓶喝，“她想干什么，你比我清楚吧？”
王嘉木喝了口红酒，他把酒瓶递给了年十三。
闻着醉人的酒气，年十三没有接：“我开车来的。”
“别扫兴啊！”王嘉木笑笑，“我找代驾给你送回去。”
“我回去还有工作。”
王嘉木自己举瓶喝着闷酒。
“年十三，你还记得吗？”王嘉木的口气有些忧愁，“咱俩小时候，我总问你为什么我的家庭和别人的家庭不一样。”
年十三点点头，王嘉木笑的凄凉。
“别人的家庭，有爸爸，有妈妈，有温馨，有关爱。”王嘉木冷声说，“而我的家庭，只有辱骂，吵闹，偷情，和遗弃……小时候我经常想，是不是我不正常，所以我的家庭也不正常？”
“和你正常不正常没有关系。”年十三实事求是的回答，“你只是运气不好。”
“是啊，我确实是家庭缘分淡泊。”王嘉木叹了口气，说，“可能缺什么，就想要什么。家庭缺失，便总想快点组建家庭……是太心急了吗？欲速则不达？早早结了婚，才会变成这样？”
王嘉木还没喝醉，但他已经变的话很多。
被王嘉木的情绪感染，年十三也有些忧愁了。
年十三把公文包丢在一边，他拿过王嘉木的酒瓶喝了口。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年十三脱掉西装外套垫在办公桌上，才坐在了上面。
“你这是……”王嘉木笑骂，“我他妈的都说了，我没和女人在办公桌上做过！”
“小心驶得万年船啊！”年十三只是说。
“你真他妈的，太矫情了！”王嘉木轻笑，“早晚有一天，我要带着何娜偷偷去你办公桌上做一次。”
年十三突然说：“你不是因为缺失家庭才去结婚的。”
“啊？”王嘉木还在想着怎么带何娜偷偷进年十三办公室的事儿，“那是因为什么？”
“你或许想忘了之前的事儿，但我没有忘。”年十三说，“你娶阿凌，是真的爱她。”
王嘉木喝着酒，不吭声。
剩下的时间，他们两个人只是静静的喝着酒，几乎没再说话。
酒柜里的酒喝光了一大半，外面的天黑下来，年十三也喝多了。
其实年十三的酒量还行，但他担心做过肝脏手术的王嘉木不胜酒力，他抢着把王嘉木的酒喝了。
处理一天烂摊子的王嘉木是想一醉方休的，可惜年十三没让他如愿，才喝了个微微醉，年十三就不让他喝了。
见年十三喝的烂醉如泥，王嘉木只好找员工帮他抬回去。
送着年十三出了办公楼，王嘉木给自己找了个代驾。
“老板，”司机上车后，笑着问，“你去哪儿啊！”
王嘉木靠在后座椅上，他揉了揉太阳穴：“北城。”
话说出口，王嘉木和司机一起愣住了。
“老板，你去北城啊？”司机为难，“你这路程太远，费用上……”
把心里话讲出来，王嘉木反而踏实了。
闭上眼睛准备在车里睡一觉，王嘉木沉声说：“你放心开吧！费用上，少不了你的。”
“好！”司机眉开眼笑，“不过老板啊，你得等一下，我需要给我老婆打个电话，报备一下。”
王嘉木有一瞬间的呆愣，可前排的司机并没有注意到。
他开开心心的打给老婆，笑说：“老婆啊！我接了个北城的代驾的活，晚上估计回不去了，你不用给我留门了，你先睡吧！”
电话里的女人应该是抱怨了几句，司机轻声哄着说：“行，我注意开车……以后我听你的，我不干夜班了，这最后一次了，还不行吗？不说了，老板还在等着呢！”
司机匆匆挂断了电话，他开车上路。
可司机打完电话，王嘉木却睡不着了。
“你结婚几年了。”王嘉木看着车外的街景，问，“有孩子了么？”
司机有点胖，他笑起来眯眯眼：“结婚五年了，还没要孩子……我这收入也不稳定，还是要有一定积蓄才能生孩子呀！现在的孩子，都是奢侈品，一落地，就要好多钱。”
“老板，你呢？”司机很爱聊天，他笑着对王嘉木说，“你结婚了么？”
王嘉木转了转自己手上带着的婚戒，说：“结了。”
“那你要孩子了么？”
“我不喜欢小孩。”
“那你和你老婆是丁克呀！”司机羡慕的说，“其实有时候我想想，做丁克也挺好的。没有养孩子的压力，天天和老婆过二人世界，多好啊！”
“哪里好了？”王嘉木神情冷漠，“像你这样出来工作都要打电话报备，不觉得彼此束缚的太累了吗？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
司机却不像王嘉木这么想，他很享受这种亲密到没有缝隙的婚姻关系。
“老板，你这话就不对了啊！”司机笑说，“我老婆是很强势，什么都想掌控。我到哪儿她都要知道，很多时候还会夺命连环call……可是这样的感觉让我很有安全感啊！每当我老婆追问唠叨的时候，我都能感到她非常爱我。”
“你们的人生没有别的事情做了吗？”王嘉木冷嘲热讽道，“为什么要从彼此捆绑的关系里找到满足感啊？”
“老板，你又说错了。”司机语重心长道，“不是人生没有别的事情做了，而是她才是我生命中的重中之重啊！没有了她，我的努力和奋斗都有什么意义呢？是吧？”
司机的话说完，王嘉木忽然觉得一阵虚无的空虚感。
看着眼前一脸满足的司机，王嘉木像是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那时候的他，不就是为了阿凌能过上好日子，而在努力奋斗吗？
现在阿凌要走了，他该怎么办？
他要努力什么？又要为了什么奋斗？
“老板，你要不要睡一下？”见王嘉木的状态不好，司机建议说，“到北城还有一会儿呢！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
“是，麻烦你开快点。”王嘉木把何娜家的地址给了司机，“我想……去找一下我存在的意义。”
“好嘞！”司机踩下了油门，笑说，“你也是回去见老婆吧？放心放心，我的速度绝对快！”
晚上公路上的汽车不多，一路上是畅通无阻。
比平时少用了二十多分钟，司机平平稳稳的把王嘉木送到了何娜家的楼下。
在楼下看到何娜家里的灯还亮着，王嘉木心里忽然一阵暖暖的……真好啊，她居然没去医院，而是在家。
“你先找地方去住吧！”王嘉木拿了双倍的钱给司机，“明早上九点你来这儿找我，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南城。”
司机是个本分人，看王嘉木给了这么多钱，他很是不好意思。
“太多了，太多了。”司机摆摆手，“就算我来回跑一个月代驾，也不用这些啊！”
“拿着吧！”王嘉木把钱塞给了他，“当时我提前给你出生的孩子包红包了。”
“谢谢老板。”
司机拿了钱，去找住的地方了。
王嘉木没有急着上楼，他站在楼下抽了根烟。好好琢磨了一下今天年十三和司机刚才说的话，王嘉木有了全新的思考。
或许，是不是可以重新考虑一下组建家庭？
王嘉木看着何娜家窗口的灯光笑了笑，他自言自语的说：“如果我们两个结了婚，那是不是……会有截然相反的结局？”
王嘉木不知道答案。
可是现在的他内心中涌现出来一股强烈的冲动。
那就是他很想和何娜一起试一试。
一起去看看，最终会有怎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