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望舒茶铺的铜铃在雨夜中轻响。萧望舒捏着大祭司的密令,羊皮纸上的字迹在烛火下泛着幽蓝 —— 那是用她的血混合蛊毒写成的,每拖延一刻,心口的胎记就灼烧一分。密令末尾的 “青鸾” 二字刺痛双眼,这是她作为 “夜鸦” 杀手的代号,却与父亲日记中 “青鸾衔烛,归墟重光” 的预言形成尖锐讽刺。
“九鼎不是武器,是归墟文明的种子。” 父亲的话在耳畔响起,她抚摸着银镯内侧的 “归墟” 刻字,想起十二岁那年偷听到的对话。那时父亲与慕容珩的父亲在密室争吵,桌上摆着九鼎碎片的素描,旁边标注着 “文明重启键” 而非 “战争兵器”。
窗外传来马车碾过积水的声音,慕容珩的轻笑混着雨水渗入窗缝:“萧姑娘深夜分茶,可是在等本王?” 萧望舒迅速将密令塞进茶灶,却在转身时看见他斜倚门框,指尖把玩着刺客的青铜徽章,齿轮纹路与她的胎记在烛火下泛起微光,如同两块磁石彼此吸引。
“王爷深夜造访,怕是醉翁之意不在茶。” 她伸手去拿茶筅,却被他抢先一步握住手腕。他的指尖划过她右手无名指的空缺,触感与记忆中机械弩机的扳机弧度分毫不差,带着令人心悸的熟悉感。
“青鸾姑娘。” 他忽然贴近,薄荷气息混着机关伞的机油味扑面而来,“天工坊的‘千钧锁’改良图,在下有幸见过半卷。”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银镯,“父亲说,那锁还差三道防撬纹,与南诏‘归墟星图’的尾椎三宿对应。”
萧望舒浑身血液凝固。“青鸾” 是大祭司专属的暗语,他却脱口而出,而 “千钧锁” 改良图正是父亲临终前藏在茶饼里的遗物。袖中的弩箭悄然滑入掌心,保险扣即将扣下的瞬间,他已用机关伞的伞骨抵住她咽喉,动作行云流水,宛如演练过千百次。
“别紧张。”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在触及她腰间的蛊毒囊时骤然冷下来,“大祭司给你下了‘血魂蛊’?用九鼎碎片的能量催动,果然够狠。” 他掏出一枚银色药丸,“墨家‘清蛊散’,可解百毒,不过...”
弩箭抵住他腰眼的同时,他的指尖已扣住她肘间的麻穴。两人僵持着,烛火在机关伞面上投出交叠的影子,像一幅对峙的双生齿轮图。萧望舒望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眉尾的朱砂痣与他耳后的红痕交叠,竟似天生一对的镜像。
“合作如何?” 他抛起药丸,被她用茶筅稳稳接住,“我解你的蛊毒,你带我去归墟神殿。” 伞骨微微移开,露出她锁骨处的齿轮胎记,“听说,那里的守墓人只认圣女血脉 —— 还有与她齿轮相扣的传承者。”
茶盏突然炸裂,沸水在青砖上画出归墟星图。萧望舒想起父亲日记的最后一页:“当齿轮与茶香共振,归墟的大门才会开启。传承者需以血为钥,与圣女血脉共鸣。” 而她没说的是,所谓传承者,必须流着与她同源的血 —— 慕容珩生母的血脉,正是归墟圣女的分支。
“王爷可知,传承者的条件?” 她俯身捡起碎片,锋利的边缘划过指尖,鲜血滴在星图中心,“需要与圣女有血缘之亲,否则...” 话未说完,慕容珩已握住她的手,将自己的指尖按在她的伤口上。
血脉相触的瞬间,两人同时感到一阵眩晕。萧望舒看见幻象:幼年的自己在归墟神殿奔跑,身后跟着个戴斗笠的少年,腰间挂着与慕容珩相同的银匙。而慕容珩则看见母亲抱着襁褓中的自己,与一位南疆女子相视而笑,两人腕间戴着成对的银镯。
“原来如此。” 慕容珩轻声道,“我们是表兄妹,所以血脉能共鸣。” 他掏出母亲的玉佩,与她的半枚拼合,中心的小孔恰好嵌住他的耳钉,“父亲说的‘齿轮相扣’,不仅是机关,更是血脉。”
萧望舒望着交叠的玉佩,终于卸下防备:“漠北王庭的守墓人,只允许圣女与传承者进入。但大祭司的‘双面绣’已经渗透进守墓人内部,我们需要...” 她忽然剧烈咳嗽,蛊毒发作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
慕容珩迅速将 “清蛊散” 送入她口中,掌心按在她后背的命门穴,输入墨家真气压制蛊毒。他的指尖触到她背上的齿状疤痕,那是三年前为救他被机关齿轮划伤的痕迹,此刻在烛光下泛着淡粉色,像朵倔强的花开在苍白的雪地上。
“别怕,有我在。”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明日启程去漠北,我已经让机关师改良了破冰船,船底的齿轮阵列能模拟归墟星图的运转。” 他取出从老陈那里缴获的密报,“大祭司想在冬至日利用星象重启九鼎,我们必须赶在之前封印碎片。”
萧望舒点头,指尖抚过他耳后的红痕 —— 那是昨夜替他挡箭时留下的。她忽然想起父亲教她的分茶口诀:“一划一挑,如破阵;一旋一停,似博弈。” 如今看来,人生何尝不是一场与命运的博弈,而他们,终于在齿轮与茶香的共振中,找到了彼此的棋眼。
雨声渐歇,东方泛起微光。慕容珩扶起她,机关伞自动展开,遮住窗外窥探的目光。茶灶里的密令渐渐燃成灰烬,“杀慕容珩” 的字迹被火焰吞噬,却在灰烬中显露出另一行小字:“青鸾即归墟之翼,勿信他人。”
“青鸾不是杀手代号,是归墟神鸟。” 萧望舒轻声说,“父亲说,青鸾会在文明崩塌时衔来火种,而我们... 就是那火种。”
慕容珩握紧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茧与自己虎口的老茧相贴。远处传来机关兽的轰鸣,与他们的心跳形成奇妙的同频。齿轮与茶香,终于在这场博弈中,找到了共同的节奏。
“走吧,去归墟神殿。” 他替她披上玄色大氅,银镯与耳钉同时发出微光,“这次,我们不是棋子,是执棋者。”
茶铺的铜铃再次响起,惊飞了檐下的雨燕。黎明的第一缕光中,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留下满室茶香与未竟的博弈 —— 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对手,而是彼此的铠甲与软肋。
齿轮转动,茶香氤氲,属于他们的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