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慕容珩蹲在刺客尸体旁,指尖捏起那枚青铜徽章。尸体掌心还攥着半片孔雀蓝衣角,指甲缝里嵌着漠北特有的冰晶石 —— 这是三天前萧望舒告诉他的情报:大祭司的「夜鸦」分队已潜入漠北。徽章中央的齿轮纹路与天工坊密室的罗盘严丝合缝,转动时竟发出与他耳钉相同的蜂鸣声。
“殿下,这徽章...” 老陈的声音带着颤音,他自从昨夜背叛未遂后便被软禁,此刻隔着铁窗看着徽章,眼中闪过恐惧,“与您生母的陪嫁首饰纹样一样。” 慕容珩猛地抬头,想起母亲的妆奁里确实有枚齿轮状的银饰,儿时玩耍时不慎摔碎,内侧隐约可见 “甲申” 二字。
翻转徽章,内侧的 “甲申” 年号与百里策的焦黑怀表、萧望舒银镯内侧的刻字完全一致。更令他心惊的是,徽章背面用极细的纹路刻着星象图,主星正是归墟神殿的方位 —— 那座传说中位于漠北冰湖下的南诏圣地,据遗卷记载,是九鼎碎片的最初封印地。
密室里,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慕容珩将徽章按在《天工开物》残页的齿轮凹槽,整面墙突然发出嗡鸣,青铜齿轮从石壁中弹出,投射出漠北王庭的立体地图。冰湖下的归墟神殿赫然在目,中央祭坛上悬浮着一枚九鼎碎片,其形状与他的黑曜石耳钉分毫不差,而萧望舒的坐标红点,正位于神殿入口的破冰船标记处。
“望舒她...” 慕容珩的手指抚过地图上的冰裂纹,耳后的红痕突然剧烈发烫,仿佛有根无形的线将他与那枚碎片相连。案头的茶盏里还残留着昨夜的茶汤,杯底用茶水画着三道短横线 —— 那是南诏秘谍 “放弃任务” 的暗号,三天前他刚教给她,此刻却在这密室中看到,意味着什么?
记忆闪回至漠北的初雪时节,那时他们乔装成商队,萧望舒戴着狐裘帽,指尖轻点冰面:“归墟神殿的入口会随星象移动,就像茶筅在碗中划出的漩涡。” 她靴底的冰刀刻出归墟星图,与徽章背面的纹路完全重合。当时他只当是南疆传说,如今看来,她早已知道神殿的秘密。
“派人备马,去漠北。” 慕容珩将徽章收入怀中,机关伞的齿轮在腰间转动,“通知漠北驻军,封锁冰湖周边三十里。” 老陈欲言又止,最终低头道:“殿下可知,甲申年不仅是天工坊爆炸之年,也是... 萧姑娘出生的年份。”
这句话如重锤击中心口。慕容珩忽然想起萧望舒的生辰贴,上面写着 “甲申年孟夏”,与天工坊爆炸同月。难道她的出生与那场阴谋有关?他摸出银镯,内侧的 “甲申” 年号旁,隐约有刀刻的痕迹,像是被人刻意刮去了什么。
漠北的风裹挟着冰碴,割得人脸生疼。慕容珩的坐骑在冰湖上疾驰,马蹄下的冰面发出喀喇喇的轻响。远处,破冰船的轮廓渐渐清晰,船帆上印着南诏商队的标志,却在桅杆顶端挂着墨家的玄色灯笼 —— 那是萧望舒约定的安全信号。
“小心冰裂!” 随行的机关师突然大喊。慕容珩勒住缰绳,只见冰面裂开一道缝隙,蓝光从深处透出,正是徽章投射地图时的光芒。他掏出耳钉贴近冰面,蓝光骤然变强,竟在冰下映出归墟神殿的入口,两扇青铜门上刻着与萧望舒胎记相同的齿轮纹路。
破冰船内空无一人,茶案上摆着半凉的酥油茶,茶碗旁放着萧望舒的斗笠。慕容珩拿起斗笠,发现夹层里藏着枚青铜徽章,与刺客的那枚不同,这枚中央刻着 “衡” 字,正是墨家巨子的信物。斗笠内侧用炭笔写着:“勿信星象,勿触碎片。” 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痕迹,像是书写时手在颤抖。
冰湖下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慕容珩循声来到船尾,看见一道绳梯通向冰洞。他握紧机关伞,顺着绳梯下滑,寒气瞬间浸透衣衫。洞底的青铜门上,萧望舒的银镯卡在门缝里,镯面布满划痕,显然是强行撬门所致。
“望舒!” 他推门而入,神殿内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中央祭坛上,萧望舒被锁链缚在青铜柱上,心口的胎记发出微光,与悬浮的九鼎碎片共鸣。她抬起头,嘴角挂着血丝,无名指上缠着的布条浸透鲜血:“别过来... 碎片在吸收我的血脉。”
慕容珩这才注意到,她腕间的银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祭司的孔雀蓝袖扣 —— 不,那不是袖扣,而是一枚机关锁,正将她的血脉导入碎片。祭坛四周的石壁上,刻着与徽章相同的星象图,每一道纹路都在吸收她的生命力。
“大祭司呢?” 慕容珩挥剑砍断锁链,却发现剑身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萧望舒摇头,咳出一口血:“他用双面绣的秘术... 附身在我身上。” 她的瞳孔突然变成竖瞳,声音也变得沙哑,“慕容珩,把碎片给我,否则她会死。”
慕容珩后退半步,耳后的红痕与碎片同时发烫。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大祭司要培养萧望舒二十年 —— 她的血脉不仅能激活机关城,更是九鼎碎片的完美容器。而那枚青铜徽章,既是钥匙,也是枷锁。
“还记得归墟星图吗?” 萧望舒的声音突然变回正常,“用你的耳钉... 破坏祭坛的星象阵。” 她的手指艰难地指向地面,那里用鲜血画着与茶杯底相同的三道短横线,“这是... 真正的暗号,意思是... 逆时针旋转齿轮。”
慕容珩恍然大悟。他掏出徽章,按照逆时针方向转动齿轮,祭坛突然发出刺耳的轰鸣。萧望舒身上的机关锁应声而碎,九鼎碎片失去支撑,坠落时被慕容珩用机关伞接住。大祭司的虚影从萧望舒体内被逼出,发出不甘的怒吼:“你们以为毁掉神殿就能阻止我?双面绣的种子早已种下...”
虚影消散的瞬间,神殿开始崩塌。慕容珩抱起萧望舒冲向入口,冰湖的水流倒灌而入,青铜门在身后缓缓关闭。他将耳钉嵌入门缝,蓝光闪过,一道冰墙升起,挡住了汹涌的湖水。
“为什么要回来?” 萧望舒靠在他肩头,指尖抚过他耳后的红痕,“我留了暗号让你放弃任务...”
“因为我突然明白,” 慕容珩低头看她,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比起机关城的钥匙,我更在乎持钥匙的人。” 他掏出那枚刻着 “衡” 字的徽章,放在她掌心,“这是墨家巨子的信物,现在,我把它交给归墟圣女。”
冰湖之上,朝阳初升。慕容珩背着萧望舒踏上冰面,远处传来马蹄声 —— 是援军到了。她将徽章贴在胸口,齿轮纹路与胎记共鸣,竟发出温暖的光芒。
“你知道吗?” 她轻声说,“甲申年那场爆炸,其实是我父亲和你父亲联手设计的局,为的就是保护九鼎碎片。” 她咳嗽两声,继续道,“他们用自己的命,换来了我们的命。”
慕容珩握紧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所以我们更要活下去,解开所有的谜题。” 他望着东方的朝阳,耳后的红痕不再发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双面绣也好,齿轮迷云也罢,只要我们在一起,总会找到答案。”
归墟神殿在冰湖下渐渐沉没,却在两人身后留下一道蓝光 —— 那是九鼎碎片的力量,正在重塑新的平衡。青铜徽章在萧望舒掌心转动,划出的轨迹与茶筅在碗中划出的漩涡别无二致,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真理:机关算尽终成空,唯有真心破万难。
茶盏底的三道短横线,不再是放弃任务的暗号,而是新的开始。就像茶筅与齿轮,终将在命运的茶汤中,搅出最清澈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