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迷走出卧室的时候夜末还在忿忿中,总感觉自己上当了。
客厅里已经没人了,看来是西索拉了阿不出去打架。
夜末垂着脑袋走出来,也没看前边,一不留神就撞上了钉子服的伊尔迷。
“哎呦!”她揉揉额头,“干嘛总穿这件,撞到会很疼。”
又没人让你撞,能撞上的人本来也不多,撞上还不死的人也只有一个。然而她却根本没想这么多。
低头看看她虽然苍白但好歹已经有些精神的小脸,半笑着伸手帮她揉了揉。
只要在身边,无论是抱怨还是吵闹,怎样都好。起码知道你还在,起码知道你记得我,起码还有抓住的可能。
他拉着抱住她,却听到闷闷的生气声,“小伊,被抱一下可以抵掉一点债吗?”
“不能。”
“为什么不能?你的衣服好扎人,这不是某种惩罚吗?”她郁闷地盘算着。
伊尔迷黑线!
“因为这是你之前欠的。”
“哦……”
真是好骗,说什么就信什么。怎么还是没有改掉这样的坏毛病呢……
她在厨房做食物的时候,他很少会打扰。
她动作很快,不一会,糕点,主食,配菜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差最后的汤。
在锅里加上了水,准备好调味料,切好要放的蔬菜等,只等着生水沸腾。
她回头看看倚在门边换掉了钉子服的男人,温柔一笑。
干嘛突然换衣服?
穿淡蓝色条纹衬衫和黑色休闲裤的男人倚着门,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表情柔和地看向厨房里面,随意而优雅。
夜末弯下腰观察火候的大小,水里开始冒起沸腾的泡泡。她专心地注意着锅子。
突然,腰间传来被偷袭的信号,她本能地向前躲避,失手一按锅的把手……
“哗~~咣当!当!当~~”
阿不好不容易解释清楚自己如何不能使用实质性的能力,什么是实质性的能力,也就是不能和西索打架云云。
在反复确认自己没有说谎,又被套了很多消息以及达成一致同盟之后,终于被放了回来。他撒丫子只顾着迅速逃跑,至于西索去了哪,他毫没注意到。
回到家,打开门发现客厅没人,厨房里有准备的差不多的饭菜,地上躺着一个翻了的锅,还有大片温热的水迹。
他向卧室走去,隐隐约约听到讲话声。
“喂喂,很痛,很痛,轻一点……”女子吃痛的声音。
“把左腿搭上来,我会轻一点。这样好点了吗?”男子语气平稳。
“嗯,这样舒服多了。别用你推‘试炼之门’的力气,我承受不了的。”
“别乱动。”
“别,你别碰我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你的力气太恐怖了。”
“好好躺着不要乱动就不会疼了。”
某个思想不纯洁的人在外面听得一阵恶寒。
阿不踹开门,大吼,“你们在干什么!”
只看到穿戴整齐的两个人坐在床上,伊尔迷正握着夜末的右脚在帮她涂烫伤药。夜末则半躺在床上,已经涂好药的右手摆在一侧。
“阿不,你回来了?”
两个人齐齐转头疑惑地看他。
“……”←语塞的阿不。
“涂个药干嘛把话说那么暧昧……”他低头嘟囔着。
“你说什么?”夜末没听清。
“没什么啦,怎么会烫到?”
夜末白了伊尔迷一眼,“还不是他突然偷袭我,我才不小心打翻了沸水。虽然他抱起我逃得很快,可是距离太近,所以,还是被烫伤了右手和只穿了拖鞋的右脚。”
(怎么不说是自己太迟钝,不知道快撤,不然以某只大黑猫的速度怎么会让你被开水烫伤……)
“伊尔迷,你干嘛偷袭她?”阿不一口指责的语气。
某人经过洗礼,思想顿时又变得……少根筋……
这次换伊尔迷语塞了,他想说,拜托,那不是偷袭,只是想从后面抱一下你而已。
“滴滴……”手机响起,伊尔迷拿出手机看到短信。
“怎么了?家里有任务?”
他摇摇头,继续给她涂药。
“那你为什么脸色不好?”
他抬头看她,你已经能辨别我的情绪了吗?
“不要担心,我都能解决。”
对于这点,她一直深信,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向雷厉风行,不会拖泥带水。他说能解决,她就相信。
“嗯。”她冲他肯定地点点头。
“呐,你们继续,我去吃甜甜圈了。”阿不发现此时根本没人当他存在,两个人均沉浸在彼此的世界里,算了,我还是隐形着出去吧……
没人发现少了一个人,或者一开始就没觉得多了一个人?!
“药涂好了,晚上睡前要再涂一次药,别让西索涂,自己涂或者让阿不涂。听到没?”
“哎?为什么?”
“因为他没节*。”
“我是问为什么你晚上就不在了?”
“家里有事情,要回去。有机会会再回来看你,不过最好明天就出发去去找库洛洛,别再呆在这儿。”他放下药膏,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
“我想跟你回家,我想他们了,想爸爸,妈妈,爷爷,靡稽,柯特和奇犽还有三毛。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们了。”
她收了脚,很自然地倾身向前轻轻地抱住伊尔迷。
“回去之后,我会告诉他们的。”
他的声音很沉,像雷阵雨前的闷重空气。
“啊,我做一些点心你拿回去给他们好不好?这样会不会有些奇怪?”
他微微搂紧她,说,“不会,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嗯”她埋在他的肩头,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看不到他此刻沉下来的脸和微皱的眉头。
伊尔迷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是那只银质凤戒。她把戒指放进她手心,说“这次,不要再弄丢了。再弄丢了,我就不要你这个老婆了。”
躺在手心的戒指低沉暗哑,似在诉说自己曲折的身世。
她好一会儿才对他点点头。
心里想着,下次,下次再戴着它会是什么时候?还会有下一次吗?
她重新趴回他的肩头,暗地里盈满泪光。
其实,这一次是来和你道别的,本来就该和你说再见,再也不见的。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这次,是因为玲珑受伤,蓝血流失造成了伤害,咒神才劝说我回来为她争取一天的休息复原时间的。
下次,下次她被重伤的可能性是多少?西索还会让她受伤吗?
我也不会想要她受伤,虽然,这样可能会再见到你,可是,蓝血的损失会造成她本身的损伤,流失过多,会恶化本来就虚弱的身体。
所以,我不能以她的危险来换取我们自私的见面。
饭菜摆上桌子的时候,西索回来了。
“咦?西索回来了?要吃饭喽!”夜末笑着向他摇摇手里的一把勺子。
“嗯~~小夜末还没走吗?那我的小玲珑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坐在桌子前,托着腮。伊尔迷表现出良好的修养,丝毫不为所动。
“额……”她瞥了伊尔迷一眼,还是决定不要说出真相好了,“也许要等到我也受伤吧。呵呵……”
伊尔迷看看她,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个多么冷,又多么危险的笑话。
西索的眼神流转在两人之间,“小伊,这次你逃不掉喽~~呵~~”
“你说真的?”伊尔迷没理西索。
被看的心虚的人,弱弱地摇头,“我猜的!不过,玲珑受伤的话是可能换我,我的话就不清楚了。”
伊尔迷手中的碗差点被捏的粉碎,“……别瞎猜”
“哦……”
阿不在旁听得疑惑。
咦?丫头不是和大神商榷好的一天吗?一天之后就要回去了,她明明知道的啊,为什么不说明?
他看了看伊尔迷和夜末默契的配合,又想起刚才在卧室的情况,大致明白了什么。
一声哀叹:孽缘啊,孽缘……
他看了看伊尔迷和西索,心想,我还是装什么都不知道吧,这样比较安全。
于是,低头一个劲地扒饭吃……
夜末将打包好的点心交给伊尔迷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将近十一点钟了。磨蹭了那么久还是要离开。
他换上钉子服,在门口摸了摸她的脸,印上一个轻吻,打开了门。
“哎,我送你。”她扯住他的衣袖,眼神留恋。
“不用了,你自己回来会不安全。在这里西索能保护你。”
她摇摇头,“没关系,我的能力没有失掉,我能保护自己。只是想多陪你走一段。”
他叹口气,“算了,你越送,我走的越不安稳。”
最后抱抱她,他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消失在无尽的夜色里。
他走了,消失在无限温柔又感伤的黑夜里。
她还倚着门边在看,看已经消失的背影。也许只是黑发融进了黑夜,只是看不清,不是看不见。她这样想着。
那晃动的黑点或许就是他呢?她还在看着,一手扶着门框,一脚踏出门槛,微微倾着身子地张望。
焦急和不安像过了警戒线的洪水悄悄涨了上来。再睁大眼,也无法假装安慰自己那个黑点是他了,因为实在是过了太久了。
她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扶门的手松了下来,好一会才转身关了门。
一直躲在转角暗处的长发男人看到她终于转身回去了,才安心地收回视线,静静靠在墙边。
想要两两对视的视线曾在黑夜里相互寻找,渴求,焦虑地,不安地……可终究只能变成一方孤单的凝望。
每一次简单的离别都在暗地里被描绘成宏大的仪式,这仪式在两个人的心里分别酝酿,分别上演。
他以为她看不出自己最后的表情,她以为他听不懂自己临别的话语。可他们都忘记了,在爱的世界里,坏的预感总是比好的预感更加真实和强烈。在某一个时间点,已然降临的第六感真实地可怕。
他们彼此什么也没说,没说以后,没说永远。因为,彼此都知道,或许没有以后,也没有永远。现在即明天,霎那即永恒……
在不知道哪一次的见面就成为永久的诀别的境况里,也许,刚才这一眼已经是最后,也许刚才这一句已然是遗言……
时刻准备着接受最后一次诀别的心,即使一直是在颤抖,也显得那么地悲壮……
伊尔迷回到枯枯戮山,先把点心盒子放进自己房间,又拔出肩头的一颗钉子,毁掉,扔进垃圾箱。之后走进席巴的卧室。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他站在房间的中间行礼。
大大的房间内,席巴坐在柔软霸气的虎皮座椅上,一旁是繁复蕾丝边礼服的基裘。通明的灯火下是两人不太愉快的脸色。
“伊尔迷,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不该去看她。”他答得很干脆。他向来不会骗人,特别是家里人。
“既然知道还去,是想我们帮你扫除弱点吗?”
“以后不会了。”
“诚意呢?”
“我会去认真相亲。”
“嗯。如果再发现一次,我不会再这样通知你,你明白的。”
“是。”
“先回去吧。”
伊尔迷离开了房间。
“阿那达,伊尔迷看上去有些憔悴呢。”
席巴沉下脸,“那个丫头现在不适合做我们家的媳妇了,就更不能让她成为伊尔迷的弱点。如果,伊尔迷自己做不到,我们就必须帮忙。”
他目光犀利,脸色严肃。
考虑到家族利益才选定夜末月做伊尔迷的未婚妻,现在据梧桐收集整理的信息来看,她已经没有任何有利于家族利益的价值了。一个被诅咒的不能久存此世的人,也无法融入杀手家族的正义人士,无论有多强都注定不能被揍敌客家承认!必要时,甚至不能让她存在更久!
“好可惜呢,本来人家连婚纱都准备好几套了呢。”
“我们这样已经很心软了,最明智的方法应该是立刻杀掉,永绝后患。”
“阿那达,都说过了,要考虑伊尔迷的心情的吗。伊尔迷已经够大了,这些事他自己能解决的。”
伊尔迷没有回房间,而是直接去了靡稽卧室。
“大,大哥。”靡稽从电脑前站起来。
“嗯。”他瞅了一圈,发现这满是零食和手办的房间里实在没有什么能坐的地方,于是决定还是站着好了。
最近对弟弟的教育和关注有点少了呢,这一段时间要加倍补偿一下。他心里感慨了一下。
“那个,摄像头是爸爸让我放的。”
“我明白。短信的事,做的不错。”
在接到靡稽通知身上有摄像头的短信时,伊尔迷就明白一定是父亲叫他放的,这个他之前就想到了。不过,他倒没有什么反感,这一向是揍敌客家的做事风格。而发短信的事情,根本不是靡稽自己偷偷做的,也是父亲让他这样做的。靡稽根本不会想到私自通知他,确切的说,他没有这样的脑袋和胆子。他常做的是遵从和躲在父母的羽翼下。没有私自通知,并不涉及两人的感情问题,只是原则问题,他觉得靡稽做的不错,是指他对家族利益的看中以及家族原则的优先,当然也包括对父亲命令的遵从。
按说,揍敌客家的孩子是应该这样做的。听话,家族利益与原则优先。
听到这句,靡稽笑了笑。“你总归是我大哥吗。”
“我来拿新手机。”
“嗯,在这儿,给。这个手机连接着戒指上导航系统,只要戒指上的小小机器不被破坏,手机就一直可以追踪到它的位置。如果戒指上的装置被强行毁坏,手机会显示威胁提示。”
“明白了。这件事,保密。”
“知道了,大哥。”靡稽什么也没问,目送伊尔迷离开。他知道,有些事问出来并没有什么益处,反而是拿在黑暗里才更有用。当然,他还没有胆大到敢拿这样的事要挟自己冷面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