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自觉流下的眼泪被一只手轻轻抹掉，她泪眼朦胧地睁开眼，模糊的影像慢慢清晰，有着十字刺青的男人呈现眼前。
“怎么睡在这儿？”
“在等你，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库洛洛把她抱起来，走进卧室。
“为什么等我？有事？”
“没有，只是以为你会喜欢我这样等你回来。不喜欢吗？那下次不会了。”
那个时候，千年以前的那个时候，你总是会这样地等我回来，为我开着灯，等我偷偷跳进窗里，然后用斥责的表情看我。温柔地骂我又回来的这么晚，不知道疯去了哪里。可是，可是，如果我撒娇地攀上你的脖子，小猫一样蹭蹭你的脸，你就会毫无抵抗力地拉开我，口是心非地说我没洗澡，很臭，然后抓我去浴室。
想到这样的场景，画面真实地会让她想哭。
心变得像针扎的一样痛，什么时候，你才能变得像那时候一样温柔，一样幸福，我要怎样做才能弥补犯下的错，补上欠你的幸福……
“伤口好了再等，现在不要。”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嗯。”她拉住他要起身的手，“等一下。”
坐起来，贴近他的额头，印下一个淡淡的吻，“晚安，我的大英雄。”
库洛洛沉默了几秒，面无表情的看了看缩回被子里乖乖睡觉的女子。转身帮她关上灯，带上了门。
幻觉中，她似乎觉得有卸下披风的英俊男子，微笑着温柔地倾身印吻在她的眼睛，细碎柔软的额前黑发扫过她的额头，轻声说，“晚安，我的坏天使。”
微笑，翻身，满足地沉沉睡去……
清晨，早早起床的库洛洛走到客厅便看到穿戴整齐的她正趴在饭桌上写什么东西，一旁是温热的早餐。
“怎么不多休息下？”
夜末回头，笑着说，“起来了？我要出门去摆平之前玲珑留下来的摊子。起来了就快点来吃饭吧。”
库洛洛坐在饭桌旁。桌上是散发着香气的瘦肉粥，和金灿灿的火腿煎蛋。
她收起纸笔，问他喜欢这样的早餐吗。他却好奇她在写什么。
她拿出之前的纸，“哦，刚才以为你有一会才会醒，所以想留张条告诉你我要出门。”
库洛洛接过纸条，上面写着[出门去幼儿园喽，会早点回来，醒来后记得先出早餐……]，落款是一个笑脸。
完全没有必要通知他吧？库洛洛看着字条沉默。
“那，现在用不到了。你吃早餐吧，我走了。”她拿起一个包，“哦，对了，中午会在家吃饭吗？有特别想吃的吗？”
“没有。今天会在家，明天我们要出门。”
“好。”她笑着答应，转身出门。并没有问要去哪。
库洛洛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虽然她变得对他很好，变得很顺从，原因么，他意识到了却有点不想承认……
海之家幼儿园。
夜末先来到了安小胖的班里。时间还太早，班里只来了一个孩子，配班老师在里间打扫卫生。
角落的安小胖一个人很安静地在画画，她走过去，看到画面上有几个黑色的人影，一辆歪歪扭扭的汽车。画面暗色调的颜色渗着浓重的不安。
她蹲下来，轻声喊他。安小胖转头看见她，愣了两秒，扑了过去。
夜末抚着他的背，笑着问他有没有遵守约定。
呜呜的哭声从背后传来，鼻涕和眼泪流在她的外衣上。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姐姐带来了好吃的点心。”她拿出包里的点心哄他。
安小胖抽泣着，咬了一口点心。
夜末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珠，问他好不好吃。他点头。
“安小胖，看着姐姐，跟姐姐说姐姐做的点心是不是最好吃的？”
安小胖清澈的黑色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嘟着胖胖的小嘴，说，玲珑姐姐的点心天下最好吃。
夜末笑着看他，汇聚起能力的手轻轻拂过他的眼睛，亮亮地眼睛继而暗淡，孩子胖胖的身体软软地躺在她怀里，手里的点心掉了一地。
“睡吧，睡吧，等你醒了，就不会记得那些了。醒了就变回最调皮，最天真的安小胖。”
她拍拍他的背，把他放进午休室的小床上。
放点心的包搁在储物柜上，她轻轻走出教室。一抬头却看见神色严肃的李园长。
“走吧，我们谈谈。”
来到园长室。李园长背对着她，不说话。
“您都看到了？”她温笑如水，“那孩子没事，您放心。我只是……”
李园长摆摆手打断她的话，“我不想知道。你不会害他，这我知道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情我不问，你也别告诉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夜末愣了愣，点头。
“我们快走了。这个您也放心。”
李园长靠坐在椅子上，显得很疲惫，“那很好，很好。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您说。”
她皱了皱眉，“我不想知道你们的来历，这个我管不着。但是，请让库洛洛先生远离我们家梨音。我就她一个女儿，她是我的命。我不能允许对她任何形式的伤害。”
夜末微笑，“我尽力。不过，如果他们的相处无关伤害的话，我不会阻止，这个也请您理解。”
李园长点头，夜末告辞。
“或许您该重新染发了，李阿姨。”她最后笑着说。
李阿姨摸摸花白的头发，心里默认。
幼儿园已然热闹起来，孩子的吵闹声，家长的问候声，老师的抱怨声，不绝于耳。
路过中班门口，王老师清脆的声音夹着怒意，“安小胖，你才安静几天啊，又没规没距了，马上从储物柜上下来！你个一丁点的小屁孩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
第二天下午，抱着奶茶喝的夜末晃荡在某市某大学附近的食品一条街。街两边各色的食品摊子让人很流口水。可是，她却只能干看着不能上前，谁叫她嘴贱地答应库洛洛等他呢。
话说，这黑魔王带她来了之后就丢她一个人晃荡，自己则不知跑去哪里。临走还命令她不准乱跑，等他回来。这一等，就是一半天啊，从中午到现在，下午5点半，已经足足一半天了。没有电话，没有音信，没有回来！
她望着水晶般透明的年糕串有点心不甘地咬唇。
“呵呵……我也觉得女主角很傻呢。”清亮的女声很熟悉。
她回头便看到白色外套，黑色裙子，棕色皮靴的梨音一脸灿烂的对着身旁的男子微笑。那男子穿黑色外套，黑色衬衫，以及黑色的裤子。最让人难忘的莫过于那张太过帅气的脸，以及太过漂亮的黑色眼睛。这人，不是库洛洛，还会有谁？
夜末一个闪身，躲进身边的小巷。目送他们走过小巷，确定没有引起怀疑她才出来。
既然是来约会的，又为什么要叫她来？她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毅然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香气弥漫的咖啡馆内，她坐在窗边，透过大大的落地玻璃窗对着外面发呆。
“咖啡凉了，换一杯吧。”她回神便看到双黑青年已然坐到她对面。
她本面无表情的脸换上浅笑，“约会还好吗？我没有被发现吧？”她确信就库洛洛的敏锐，当时一定已经发现她了，尽管她已经尽力隐藏了。
“很好。”他脸色惬意，微微笑着。
“喜欢她？需要帮忙吗？”她笑得很深，不眨眼的看他。
“恩？”库洛洛抿一口咖啡，挑眉。
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有人说要帮他追女生还是惊讶从她口中说这话。
“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尽力为你争取到。”她笑得很温和，从来不曾有过的温和。
然而，窗外却是零下的温度，是再温和的话都无法融化的冰冷，就像某些坚冰般的心……
他十分讨厌这样的温和。
完全相同的情绪，没有任何能震撼到的，无法污染的，与众无异的，一样的微笑。他宁愿看到生气的脸，愤怒的脸，也不喜欢这样像对路人一样的微笑。看不到任何差别的微笑……
这伪装，就像无坚不摧的铠甲，她的面具深不可测。
“尝过这里的小吃了吗？”
她摇摇头。
“那走吧。”
“被看到了怎么办？”跟在库洛洛后面，她担心地问。
库洛洛回头看她一眼，黑眸深沉。
她突然就发觉他心情不好，从他几乎没有变化的眼神里清晰地发现，他有点不高兴。
其实，她挺想问原因的。
摊位前，大叔熟练地*持着手里的烤串，丝丝白烟冒出来，伴着浓浓的香气。
“大叔的烤串保证吃一串想两串，来，小伙子，这是你们的。”大脑袋，粗脖子的大叔笑呵呵地把乘着一把烤串的盘子递给库洛洛。
“想吃哪一个？”他挑出一串烤年糕，用纸巾包住油腻的串针，递给她。
恍然间，她似乎回到那许久的从前。
炎热的夏季星夜，他们坐在偏僻小镇的夜市里，大快朵颐。
“老板，这里再来两份。”
“好嘞。”夜市老板又端上来两份，“这姑娘爽朗，小伙子眼光不错。”老板用手拍怕他肩膀。她在一旁笑得发颤。
“喂，你也尝尝啊。虽然这里是路边小摊，但是味道却很好哦。吃长了山珍海味，偶尔换一下口味吗。”
“你喜欢就多吃点。”他将盘子推过去。
她笑着狼吞虎咽。
“距下一个城堡还有多远的路？”
“恩，如果你半路不再多管闲事的话，我们后天早上应该就能到了。”
“额？”她抬头，“怎么是多管闲事呢？那些都是必须要管的啊，你能见着一个孩子掉进水里不管不问？你能见着一辛苦挣钱的卖菜大妈被抢，自己掉头就走？还有，那姑娘，人家都要自杀了啊，你能当是一只青蛙在跳河啊？你还是不是人啊……”
他无力地垂首，叹了一口气，“好，你有理。不过，下次咱不会游泳就别添乱地往河里跳，还美名曰救人，行吗？如果抢卖菜大妈的人是她自己的儿子，咱就下手轻点，别打得人家妈都认不出来，行吗？救被*婚要自杀的姑娘可以，可咱别硬把我推出去挡亲，行吗？”
她啪嗒两下握着的筷子，托着腮，嘟囔着，“人家姑娘长得不错啊，还温柔，又深情，对你一见钟情，哪不好了，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好心没好报……”
他深叹一口气，“那我还得谢谢你啊？！”
“本来就是。”她瞅着盘子里的食物，理所当然地应着。
“听好了，我有喜欢的人，你就不要*心了。”
“恩？真的？早说吗，早知道我就不乱点鸳鸯谱了。”她挺豪爽的拍拍他的肩，笑得没心没肺，低头继续吃。
“对了，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帮你。怎么说我也是一姑娘，总是了解点姑娘的心思的。那姑娘挺漂亮吧？温柔不？善良吧？有机会介绍认识一下，大家一起出来吃串啊。”
他嘴角笑得很深，眼睛很亮，“挺漂亮的，就是和温柔沾不上边，善良嘛算吧，好心办坏事的时候比较多。也挺喜欢吃串的。你应该会喜欢她。不过，我还在追求中，有点盲目呢。”
“恩？女生嘛，感动一下就好了。搞个英雄救美啊，送点小花啊，礼物啊什么的，应该没错的。我以前在我们那边就见过一个小伙用一百零一封情书俘虏了一姑娘的心，挺厉害的，要不你也试试？”
“情书啊，我不太会写。你帮我写一封，怎么样？”
“啊？我啊，那试试看好了。写坏了不要怪我哦！”
他笑着点头。
那张写满情话的泛黄纸张已经被丢在了哪里？它飘飞着，却飞不过时间的长河，抵不住变化的心。
当她收到那封情书的时候，天真的惊讶表情曾深深印进他温柔的黑色眼眸。
对这封情书还满意吗？他问。
看着自己歪歪扭扭的字，质朴的话，想起自己曾信誓旦旦地对他保证，如果是自己收到这样的情书，肯定会满心欢喜地马上扑倒他。
本来只是大话，现在要怎么办呢？
库洛洛看着愣神的夜末，拍拍她。
夜末回过神，微笑着看他，眼底却印着淡淡的苦涩。
是的，眼前的人再也不会记起，当初自己回报幼稚情书的那个稚嫩，青涩的吻。
倾身向前，脚尖踮起，请闭上你太过明亮的眼睛，让我告诉你我羞涩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