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琛也没理会王络瑜气急败坏的样子，继续再补一刀：
“你知道脸大的人为什么脾气好吗？”
王大小姐瞪着无措的双眼，只听到周晏琛的解释：
“因为她翻脸实在是太费劲，可你呢，是一个特例：脸挺大，翻脸还挺快，这个还真是少见的天赋异禀。”
“你……”
无言以对的王洛瑜终于想通了，放弃吧，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
就这样，周晏琛终于彻底摆脱了王洛瑜三不五时的纠缠。
周亦琛的锒铛入狱，对周晏琛乃至整个周家而言，本应是雪霁云开的转机。
可这世间之事，从来福倚祸伏，就像冬日的暖阳下，总藏着刺骨的寒意。
周晏琛出车祸那日，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还萦绕在鼻尖，周老爷子望监控视频里，玻璃窗内浑身插满管子的长孙，手中的沉香佛珠突然“啪”地断了线。
一百零八颗乌木珠子滚落满地，就像他坚守半生的家族体面，在这一刻碎得七零八落。
后来，沐婉清捧着厚达三寸的档案袋站在他面前时，老人颤抖的手抚过那些泛黄的医疗记录和转账凭证。
最上面那张照片里，十岁的周晏琛被推下楼梯的监控截图，在夕阳映照下泛着血色。
“您要拦我吗？”沐婉清当时的声音比手术刀还冷。
老爷子闭上浑浊的眼睛，听见自己说：“周家…欠你们一个公道。”
可是，当周晏琛恢记忆，周亦琛真的宣判后。
周老爷子听到“无期徒刑”四个字从法官口中落下时，老人还是踉跄着扶住了被告席栏杆。
身后传来二儿子撕心裂肺的喊叫，而旁听席最后一排，周苇航，宋慧欣，乃至周三叔都觉得周亦琛罪有应得。
“老爷！”老管家慌忙去摸速效救心丸，却见老人死死攥着判决书，盯着公诉席上那个挺直脊背的挺拔身影。
阳光从法庭的彩绘玻璃透进来，在他身上投下七彩光斑，恍若为这场长达二十四年的复仇披上圣洁袈裟。
当夜，周氏老宅的佛堂灯火通明。
周老爷子跪在蒲团上，面前摊着周亦琛儿时临摩的《心经》，宣纸边角还沾着已经发黑的草莓酱渍。
院里的老槐树突然“咔嚓”折断枝干，惊起满树昏鸦。
周老爷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溅开点点猩红，像雪地里零落的梅花。
他早看过那些铁证如山的文件，可当判决真如冰雪般砸下时，仍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冻成了冰坨。
深夜的救护车碾过结冰的路面，警报声惊醒了周宅屋檐下的栖鸟。
老爷子躺在担架上，望着车顶晃动的灯光，想起二十四年前那个雪夜，产房里传来婴儿啼哭时，窗外也是这样的北风呼啸。
而此刻那个孩子成了终身囚犯，他的二儿子正瘫在酒窖里，脚边散落着空酒瓶，任凭地暖再热，也化不开眼底的寒冰。
好在送医及时，经过半月的治疗，老爷子总算出了院。
回到周家老宅那天，院子里那棵百年老槐树的断枝已经被人清理干净，只留下光秃秃的切口，像是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血肉。
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树下，抬头望着那处伤口，半晌没说话。
管家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斟酌着开口：“老爷，医生说您得静养，不能再动气了。”
老爷子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动气？我现在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屋里，二儿子周宇航正坐在偏厅喝酒，桌上的威士忌空了大半瓶。见老爷子进门，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眶通红：“爸，亦琛他……”
“闭嘴。”
老爷子冷冷打断，拐杖重重敲在地板上，“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就该自己受着。”
周宇航张了张嘴，最终颓然坐回椅子上，又灌了一口酒。
老爷子没再看他，径直往楼上走。
经过书房时，他脚步顿了顿——门缝底下露出一角泛黄的相册。推门进去，发现是周晏琛小时候的影集，不知被谁翻了出来。
照片里的小男孩笑容明亮，和现在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判若两人。
他颤抖着手指抚过照片，忽然想起那天在法庭上，长孙转身离开时，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周家二叔和周亦琛。
窗外，暮色沉沉压下来，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像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疤。
京城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窗外飘着细雪，簌簌地落在枯枝上，周晏琛站在病房的落地窗前，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亮起——是沐婉清的视频通话请求。
圣诞夜的灯光透过玻璃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
他盯着那个跳动的头像，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病床上，周老爷子的呼吸微弱而艰难，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像是某种倒计时。
医生下午的话还回荡在耳边：“老爷子各个脏器都在衰竭……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又很快再次亮起。
周晏琛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没有接。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泄露沙哑的嗓音；怕她隔着屏幕，一眼看穿他眼里的血丝；更怕她明明远在异国他乡，却还要为他分神担忧。
他缓缓敲下一行字：“在忙，晚点回你。”
发送后，他盯着聊天界面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整座城市被笼罩在一片寂静的白里，仿佛连时间都被冻结。
而病房里，只有心电监护仪的声响，一声、一声，像是某种无言的催促。
夜色已深，窗外的雪仍在下，簌簌地落在医院的窗台上，积了薄薄一层。
周晏琛靠在病房外的走廊墙边，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疲惫的眉眼上。
他看了一眼时间——22:20，早已过了和沐婉清约定的通话时间。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沐婉清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周晏琛？”
他下意识地调整呼吸，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平稳：“嗯，刚刚在处理一些事情，忘记看时间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你那边怎么那么安静？”她问。
周晏琛抬眼望向走廊尽头——惨白的灯光下，护士站的电子钟无声跳动着数字，偶尔传来一两声仪器的轻响。
他不动声色地往病房另一方向走了两步，让门缝里透出的监护仪“滴滴”声尽量不要传进话筒里。
“在书房，怕吵到你。”他低声道。
沐婉清没说话，但他几乎能想象到她微微蹙眉的样子——她太了解他，就像他了解她一样。
果然，她开口时，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周晏琛，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稍回神。
“没有。”他顿了顿，又轻声道，“……就是想你了。”
电话那头，沐婉清似乎轻轻吸了一口气，但最终，她只是低低“嗯”了一声，没再追问。
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周晏琛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忽然觉得，这个冬天，真的太冷了。
电话刚挂断，屏幕立刻又亮了起来——视频通话请求，沐婉清的头像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周晏琛盯着那跳动的画面，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果然，骗她？根本不可能。
这丫头就跟只小狐狸似的，敏锐得可怕。
他刚才那句“在书房”怕是连三秒都没撑住，就被她听出了破绽。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他犹豫了一瞬。
接？病房的背景根本瞒不住她。
不接？以沐婉清的脾气，怕是下一秒就能订机票杀回来。
“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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