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川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地感受到,那个他亏欠良多的女儿,现在已经长成了足以成为他依靠的参天大树.
最重要的是,危难之际,女儿愿意为他遮风挡雨。
而另一头,则是妻子和另一个女儿亲手泼来的、刺骨锥心的冰凉。
这冰凉不仅仅是背叛,更是对他作为丈夫和父亲角色的彻底否定,是对整个沈家基业的蛀蚀,是足以将他半生经营和颜面碾落尘埃的丑闻。
极致的暖与极致的冰同时作用,让他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黑暗中,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指尖触及一片冰凉的湿意。
沈凌川竟不知自己何时流下了眼泪。
寂静中,他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几个“还好”如同救命稻草般浮上心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扭曲的庆幸:
还好…
乔以柠最终选择将女儿的存在告诉了他,没有让他永远错过这份珍贵的情感联结和此刻强有力的支撑。
这份宽恕与成全,在今日看来,竟是如此至关重要。
还好…
婉清身旁站着的人是周晏琛。不仅仅是周家的权势,更是那个年轻人本身的沉稳、果决和对婉清毫无保留的维护。
有他在,眼前的滔天巨浪似乎才有了平稳渡过的可能。
这份翁婿关系,在此刻显现出了远超联姻价值的、坚实可靠的底色。
甚至…
还好…
当年他犯下的那个错误,阴差阳错地带来了沐婉清这个女儿。
如今回头看,那段偏离轨道的过往所结出的,也并非全是苦果。
至少,在此刻他众叛亲离、如坠冰窟之时,是那个“错误”带来的女儿,向他伸出了最有力、最温暖的手。
救他于水火。
这种想法带着强烈的讽刺和自嘲,却又是如此真实地缓解了他此刻,另一边也同样是至亲带来的痛苦。
命运弄人,竟至于斯。
沈凌川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带着书房里陈旧书墨和今夜冰冷绝望的味道,却又似乎混进了一丝丝从电话那端蔓延过来的、微弱的却让他得以缓释的暖意。
他必须振作起来,为了这份来之不易的“还好”,为了还愿意拉他一把的女儿和女婿,也为了沈家这艘不能就此沉没的大船。
最少,这艘大船上还载着大哥一家三口,是全力支持他的。
暴雨夜的云山别墅,书房里的灯光一直亮到凌晨三点。
沐婉清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最后一份文件归档。
电脑屏幕突然弹出一封加密邮件,标题栏赫然写着:【沈氏制药第三季度财务异常报告】
她的手指悬在触控板上方,迟迟没有点击。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她略显苍白的脸色。邮件附言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新婚快乐】
“啪”的一声,沐婉清猛地合上笔记本。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周晏琛端着热牛奶走了进来。
“还不去睡?”他目光扫过她僵直的脊背,眉头微蹙。
沐婉清迅速切换了电脑屏幕:“马上就好。”
周晏琛将牛奶杯放在桌上,杯底恰好压住她微微颤抖的指尖。
他俯下身,另一只手不容拒绝地点开被她最小化的窗口:“沈家的事,交给我。”
“不行!“沐婉清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爷爷刚做完心脏手术,受不了刺激…“
一声惊雷吞没了她未尽的话语。
周晏琛将她冰凉的手指整个包裹在掌心:
“那就换个方式。”
他调出婚礼宾客名单,在某个名字上画了个红圈,“让他自己跳出来。”
翌日清晨,沈氏集团董事会收到一份爆炸性消息:
【周氏将注资20亿,条件是沈凌川必须担任婚礼主婚人。】
何少颖的茶盏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片。
“他这是要逼死我们!”
她在卧室里来回踱步,精心保养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凌川要是知道账目的事…”
沈清欢缩在沙发角落,脸色惨白:“妈,现在怎么办?周晏琛肯定已经…”
“闭嘴!”何少颖厉声呵斥,“还不是你这个蠢货!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招惹他们!”
她抓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陈总,上次说的事,我相好了,现在答应你。”
与此同时,周家老宅的书房里,周老爷子正听着管家的汇报。
“何夫人刚才联系了陈志远。”管家低声道,“约在明天下午三点,丽思卡尔顿。”
老爷子冷笑一声:“终于坐不住了。”他转向站在窗边的周晏琛,“你打算怎么处理?”
周晏琛把玩着一枚精致的袖扣,眼神冷峻,半天只吐出一个字:“等。”
“等?”
沈老爷子不明白他意下如何。
“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周晏琛将袖扣放回盒子,“婚礼前,我会解决干净。”
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一直沉默的沐婉清:“丫头,委屈你了。”
沐婉清摇摇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爷爷,我不委屈。”
她看向窗外的暴雨,“该委屈的人,很快就要尝到苦果了。”
暴雨持续了整整三天。
第四天清晨,沐婉清刚走进琛星科技的大楼,助理就急匆匆地迎了上来。
“沐总,出事了!沈氏制药的股价暴跌,媒体都在报道财务造假的事!”
沐婉清脚步一顿:“谁爆的料?”
“不清楚,但…”助理压低声音,“听说沈董连夜召开了紧急董事会。”
沐婉清点点头,面色如常地走进电梯。
当电梯门关上的一刻,她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收网吗?】
不到三秒,回复就来了:【再等等】
电梯平稳地抵达琛星科技顶层,金属门无声滑开。
沐婉清刚要迈步,身影却猛地顿住——只见沈凌川正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她办公室门口,背影僵硬,往日里挺拔的身形此刻竟显得有些佝偻。
他脸色是骇人的铁青,眼底布满了血丝,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爸?”沐婉清快步上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您怎么来了?脸色这么差,出什么事了?”
沈凌川缓缓转过身,嘴唇哆嗦了几下,那双惯常锐利沉稳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浑浊的焦虑和一丝难以启齿的羞惭。
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沙哑得几乎不成调:“清清…”他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透着绝望,“公司…这次…爸爸需要你的帮助。”
沐婉清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打开办公室门将他扶了进去,按坐在沙发上,又递过一杯温水。
她没有追问细节,只是用沉静而坚定的目光看着他,给予他开口的勇气。
“爸,别担心。”
她声音平稳,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资金的问题,我现在就给晏琛打电话,周氏承诺的二十个亿,很快就能到位,确保集团运营不受影响。”
沈凌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沐婉清继续道,语气轻描淡写却掷地有声:“另外,前段时间市场波动,我以个人名义通过几个账户,低价收购了流通在外的17%的沈氏股份。”
她顿了顿,看着父亲震惊的神情,温和却坚决地说,“这个,只要您需要,我可以随时无条件转到您名下,巩固您对集团的控制权。”
“还有……”
“清清!”
沈凌川猛地打断女儿要出口的话,声音一度哽咽,眼眶也在瞬间就红了。
他伸出手,似乎想握住女儿的手,却又在半途无力地垂下。
沈凌川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够了…已经足够了…谢谢你…也…也替我谢谢晏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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