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照在龙燃冷漠的脸上,仿佛严冬的寒光。她抬起手准备敲晕他。
“龙燃,让我做。”杨林无力地抓住她的手,“我求你。”
“我有足够的理由确认你撑不下去。我要履行我的诺言。
他微微喘息几声,勉强挤出笑容:“我曾经看过一个电影,叫《狼之子雨与雪》,里面有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碰到艰难困苦的时候总之就算勉强也要笑出来,这样的话就总能熬过去’。”
“我笑不出来。”
“但是我笑得出来。”他说,“还差最后一步,让我做吧,小燃。”
“小燃”两个字让龙燃僵住了。曾几何时她是个柔弱的还有些营养不良的少女,当那块蛋糕送到她面前时,蛋糕上写的“小燃,笑出来”燃起了她的希望。现在的她摆脱了营养不良,摆脱了柔弱,但她突然发现,在他面前还是想做那个柔弱的少女。
杨林放开了手。龙燃说得没错,他的确撑不下去了,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无论龙燃怎么做他都不会有一句怨言。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命运,就像无法控制自己的时间。
龙燃的手悬在空中不知何处安放,许久之后,她放下了手:“你做吧,我不拦着你。”
“龙燃……”
“答应我,以后就用‘小燃’称呼我,或者叫我‘燃燃’,不要叫我的全名。”
杨林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明明温柔得仿佛要将他融化,但是深处却是浓浓的悲伤。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默默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默默地承担深处的悲伤。
鼻青脸肿的艾布尔坐在湖畔。那个东方小子打开了她的内心,否则那个连狗都不愿意与之接近的冰山少女眼中怎么会那样温柔和悲伤?他原以为龙燃的内心会就此冰冻,时间在她的心里都会失去意义,直到她在木棺中沉睡。
他不明白,这个东方小子到底会什么魔法。他让冰山融化,让时间在她的内心深处流动,让悲伤这种情绪困扰着她。
直到生命结束时他也想不到答案,一切只是因为“小燃,笑出来”这五个字。
“小燃。”
龙燃亲吻他的嘴唇,如同月落星稀,潺潺流水。他产生了幻觉,发现自己回到了学校,回到了教室,依旧为课业论文发愁。他的左边坐着龙燃,他扭头就能看到,她也在看他。
时间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或许根本没有意义。她与杨林分开,脸颊微红。“这是我们的约定。”
“我答应你。”
他看向悬浮在空中的护罩中的透明液体。
相对论中将空间与时间轴的结合称作四维空间。他打破了那个世界的层次,剥离了它的空间,然后将原本在那里生存的生物送到了真正的五维空间。现在,那透明液体中只剩下了三维空间和一条时间轴。
龙燃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她即将见证真正的奇迹,以凡人之力,操控时间!
杨林摊开双手,解除护罩,透明的液体落在他的手上,缓缓流动。他朝桌子招招手,试管在他左侧浮空。他将手伸进液体中。
薄薄的液体深不见底,他的手完全被它淹没了。透明的液体变成了彩虹色,分外耀眼。他的身上采光萦绕,缓缓抬起青筋暴起的手,只见手中握有一根权杖,它闪烁着彩虹的光彩,如同时间之神克洛诺斯的权杖!
液体重又变成透明,自行流到试管中。龙燃小心翼翼地拿起试管,攥在手里,感受着他仅存的温度。
权杖化作七彩光晕将他包裹,震动平息了。这时,满头大汗的斯科特回到实验室。
他给除了安保部门以外的所有员工放了长达半个月的带薪假期,连扫地阿姨都走了。这半个月内谁都不许靠近公司。
“你们要是看到谁靠近公司,就给我拿枪轰爆他的脑袋,出了事我担着!”斯科特对安保部门下达了死命令。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斯科特如此激动,好像见鬼了一样。
他呆呆地看着被彩光萦绕的杨林。只见他在虚空盘膝而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着,一头黑发转眼间变得稀疏花白,接着重又变得浓密乌黑,皮肤变得如同新生儿一般水嫩,相貌在苍老与稚嫩之间转变,如此循环往复。杨林面无血色,全身抽搐。
龙燃想要拥抱他,拥抱那个与时间为敌的男孩,拥抱她的男人。
斯科特看到了龙燃手中的试管。它是那么的晶莹剔透,简直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要美丽。
“拢冉,那个。”他指着试管。
“我不会把它给你的。”龙燃将试管护在怀里,一如鸟儿护住自己的幼崽,“这是他拿命换来的。”
她的眼睛是如此冷漠,与一年前的凰龙如出一辙。
四维空间的时间轴在肆虐,刮起一场接一场的时间风暴。杨林身处风暴眼。它非但不像台风眼那样最安全,反而堪称风暴中最危险的地方。
“你不该把时间轴剥离出来。”虚无缥缈的熟悉声音悠悠传来。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啊。”杨林苦笑,头发凌乱的他看着肆虐的时间轴,“搞不懂时间到底有什么意义。”
“时间在不断轮回,结束亦是开始,谁又说得清楚呢?”声音说,“记住熟记于心的,忘记过眼云烟的,改变能够改变的,接受已成定局的,这就是时间对人类的意义。”
风暴逐渐平息,银色的时间轴化成一只手环围绕在杨林的手腕上,进而融入其中。
杨林看着自己的手腕。“一切都结束了吧。”
“一切才刚刚开始。”声音说,“四维空间和五维空间,以后就交给你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一个掌握时间的学生。”
七彩的光晕融入杨林的身体里。他从虚空中摔下,落在龙燃的怀抱里。他睡得很安详。
“好好休息吧。”龙燃抚摸他的脸颊,“你已经很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