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半球已迎来严冬，但海洋气候的边界气温并不很低。雪花连同雨点像精灵一样降落在金奶奶的坟墓上。用大理石制成的墓碑上写着“Winter.Jin，thehappiestwomanintheworld”，落款写着所有住在边界的人的名字，除了龙燃。
金奶奶于两周前在边界的人的陪伴下安详离世了：没有疾病，没有痛苦，寿终正寝，结束了孤独平静的一生，除了汤姆和梅之外没有人哭，当然也没笑。按照金奶奶临终前的要求，尸体要放两周，然后才能安葬。艾薇尔把金奶奶的尸体放在冷库中两周，今天举行葬礼。
龙燃终究没有回来。没有人告诉她金奶奶去世的消息，她还在巴西利亚，目的和动向尚不明确。
每个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为金奶奶送别。艾薇尔驾驶着布朗特4号战甲，手中拿着亲手制成的棺材，打开，然后把金奶奶的尸体放进去，盖棺，入土。这里是金奶奶的家，她会在这里永远生活下去。
葬礼持续了一个上午，正午时分，天气放晴。杨林和梦露来到地下四层。地上躺着数不完的酒瓶，潮湿味与酒精味混杂在一起刺激着人的嗅觉神经。梦露从抽屉里拿出了什么东西，然后和杨林一起坐电梯来到十六层。她从兜里把那个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副黑框的长方形眼镜，就像眼镜店卖的最大众的款式一样。眼镜腿很宽，宽度堪比镜框，内壁凹凸不平，像是按摩用的。
梦露让杨林脱掉上衣躺在床上，然后打开仪器，把电磁片贴在他的胸口，仪器上显示出他的心跳线以及心跳频率——比常人稍低。
“稍后你会短暂地失去意识，不要紧张，做好准备。”梦露说，“这副眼镜用以解决神经断裂所带来的问题。神经断裂之后，你的脑皮层也受到损伤，文字处理、计算和感知都受到影响，就像某个部分被屏蔽了，而且你的情绪时常会失控，这都是神经断裂带来的问题。它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会把影响降到最低。”
“需要取下什么东西？”
“头箍还有手环，戒指不摘，因为那是维持你心脏跳动的必不可少的工具。这副眼镜本身有吸收能量的作用，并且其能量储存的上限相当于一亿吨级氢弹的能量，而且它储存的能量可以反作用于戒指，为它充能。我听艾薇尔说你要去南极，必定不可能随时充能，这副眼镜可以解决充能的问题。”
杨林的确有了前往南极的计划，但还没有决定，最晚是七月末。
“如果眼镜坏了的话，会怎么样？”
“你会变成植物人。”梦露说，“不过这副眼镜不会坏的，先不说其本身超高的硬度，这是梅提供的材料，上面本身有魔法的守护，放心好了。”
“我什么时候能把戒指摘下来？”
“很难，除非你把心脏换成像我一样的人造心脏，但那是不可能的。”
杨林点点头，仰面躺好，头部半悬空，闭上眼睛。心脏就像遥控玩具中的电池，是人的生命来源，但又不像电池那样可以随意更换。戒指中的电流在不断刺激心脏跳动，身体已经适应了电流，如果这时换上人造心脏，很可能出现排斥反应，出现更坏的结果。
梦露戴一副黄色的绝缘手套，用手握住头箍的两侧，缓缓取下来。杨林的意识像退潮的潮水一样消散，面无血色，身体个软了下去，整个人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仪器上显示他的心跳频率呈断崖式下滑，当下滑到每分钟20次时停下，重又缓缓上升，当上升到每分钟50次时又下降，心跳频率像跳楼机一样在这个区间内上下浮动。
梦露一口气喝光一瓶工业酒精，依次取下他的左手、右手、左腿、右腿的圆环。失去宣泄口，蓝色的电流在杨林身上显现出来，发出“滋滋”的声音。梦露又喝光一瓶工业酒精，晃晃头，拿起眼镜给他戴上。电流隐没在他的体内，一股脑地涌入眼镜中。
杨林的意识快速恢复。太阳穴传来一股刺痛感，那股刺痛感直达脑皮层，像是一个人拿着一把铁锹在脑皮层那块土地上挖着什么。数字、时间、文字在脑海中逐渐明朗，感知变得敏锐。他睁开眼睛，眼珠左右转了转，确认自己还活着，确认自己在十六层，确认身边的人是梦露。
意识短暂的消失并没有让他觉得痛苦，就像坐黑龙过山车带来的超强的失重感一样，很刺激。
这是一辆只搭载了一人地过山车，他坐在第一排，过山车缓缓驶向顶点，顶点距离地面很高，难以估算距离。他看到了边界，看到了地球，也看到了维度空间。很多生命在不同的维度空间生活，每个维度空间内的生活总非平静，像同极的磁铁一样相互排斥，因为各种原因发生争吵，甚至演变成战乱。生命俨然成为最卑贱的东西，任何东西都凌驾于生命之上，把仅一次的生命踩在脚下。
他们大多舍弃生命转而去拥抱手中的武器。
景象仅持续一瞬间，就像电影中的某一帧。他还没有弄懂他们争斗的原因，黑龙过山车便开始俯冲，然后平安回到*——地球，边界。
“感觉还好？”梦露问。
“还好，我觉得。”杨林点点头，用手抚摸宽大的眼镜腿。那里是指挥中心，派遣初始农民开采脑皮层中蕴含的财富。
“眼镜能自动适应环境，关键时刻也能当武器用。”梦露又喝了一大口酒，“我的时间快到了。我需要想一些事情，大概在你回来之前不会醒来。祝你好运。”她转身走了，坚定的脚步走出两步之后变得踉踉跄跄。
我也需要想一些事情，至少要找到其中一个问题的答案。杨林抚摸着光滑且坚硬的眼镜腿。
艾薇尔花了两个月打造出布朗特15号的翻版，命名为布朗特16号。它在15号的基础上加装与9号尼德霍格相同的保温系统，内置一个储存间，可以放置一人份一个月的压缩食品。
这台战甲属于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