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杨林一怔，“我爸是个……”
“行了，回来再说，现在赶紧把粮食送过来。”艾薇尔说。
杨林挥挥手，法阵向前移动将粮食“吞”了进去。当粮食随从法阵一起消失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好像终于通过了要命的课业论文。
“要去逛逛吗？”龙燃说，“这是你第一次来巴西吧。”
龙燃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很长时间，但她同样对周围感到陌生。每当她来到这里时，她就会一头扎进地下训练场，直到精疲力竭才出来，然后走进浴室，沐浴更衣，吃饭，最后上床睡觉，日复一日地过着这种简单的生活，外出的次数屈指可数。巴西这个高原国家在她自己的世界中只有巴西利亚这一座城市，这座城市只有帕拉诺阿湖那么大。
“准确说这是我第一次出国，如果不算到边界的话。”杨林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出去转转，但怕惹麻烦。”
“有我在呢。”龙燃说，“我们出去转转吧。”
杨林戴上了黑色的鸭舌帽，把帽子压到最低；龙燃出去的时候从斯科特那里要了一台照相机。
巴西利亚即将进入旱季。缺少了雨水的调节作用，天气流金铄石，只有在湖边才能感觉到一丝凉爽。
两人乘船跨过湖面。
“想去海滩看看吗？”龙燃问。
“我记得这里有个很著名的海滩。”
“科巴卡巴纳海滩。”她说，“恐怕去不了。那个海滩在里约热内卢，距离这里1158公里。”
“那就算了吧。”
“你可能错过我了穿泳装的样子。”
“太遗憾了。”
“就近看看吧。三权广场离这里不远。”
三权广场是巴西利亚的中心广场。广场充满了现代主义的气息，立于其上的建筑构想大胆新颖，线条简约优美，远远望去，有一尊两人手持长矛的雕像并肩而立。
这里全年都是旅游旺季。广场上人头攒动，为地上的和平鸽撒下食物。
龙燃抬头看天，找了一处光线比较好的地方，然后找了一个人，用简单的葡萄牙语询问对方是否可以为她和男朋友照一张合影。那人拿着相机走过来，竖起大拇指，示意龙燃准备好了。
龙燃和杨林并肩而立，一如那尊雕像。她一只搂着杨林的腰，另一只手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贴在脸上，头靠着杨林的肩膀，露出幸福的笑容；杨林摘掉帽子，搂着龙燃的肩膀，脸上的笑容介于尴尬和阳光之间。
随着那人按下快门，甜蜜的时光被永远定格在这一秒。
这张照片就是陪伴在死亡结局到来时出现的照片。
那人将相机还给龙燃，彼此互相竖起大拇指。
“小燃，我……”杨林欲言又止。
“我随时都会做你的聆听者。”
“过后再说吧。”
两人各自拿了一袋饲料，坐在椅子上，洒下饲料。和平鸽如同天使一般从天而降，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龙燃的肩膀上。
或许在外太空也会有类似和平鸽的动物存在，它们在各自的星球安逸的生活着，杨林心想。他无法想象异化军团侵略到别的星球，捏死它们，或者轰击它们的场景。它们四散纷飞，就像空中排成长列的大眼，远离家乡，悲鸣不止。
和平鸽在龙燃的肩膀上载歌载舞，好像来到了乐园。龙燃轻抚它们柔软的羽毛，温柔如水。
杨林目睹这一场景，缓缓开口：“小燃，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一定是有关你的眼睛的事情吧。”
杨林点点头：“那是一种透视死亡的能力。”
龙燃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和平鸽盯着龙燃看了一会儿，随后鸣叫着飞上天空，远去了。
“我的结局是什么呢？”
“你活了一百多岁，全身布满了黑色的骷髅；床头柜上摆着我们的合影；四代同堂，你在子女的注视下离世，那是我们的子女。”
龙燃靠在他的肩头，和他十指相扣：“很不错的结局，不是吗？”
“你满意这样的结局吗？”
“人生的四喜无非是‘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但我认为，这四喜加起来也远远比不上寿终正寝。”龙燃的声音轻柔舒缓，“所谓的结局就是已经注定的结果。生老病死，生是起点，也是终点；死是终点，亦是起点。死有很多方法：天灾、人祸、自杀、他杀、疾病、寿终正寝，每一种死法都不及寿终正寝，不是吗？强化血清留给我的选择只有这一种：没有人杀得了我，也没有疾病能够胜过血清的诅咒。你会先我一步离开这个世界，在你死后我的心也会随着你一起死去，而躯体会继承你的意志活下去。能够和你共度一生，问心无愧地说出‘我这一生过得很幸福’这句话，然后在子女的注视下离世，还有比这再好的结局吗？”
“小燃，你不应该……”
“错过了亚马逊丛林的那次机会，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次鼓起将自己完整地交给你的勇气。时间可能会很长，还请你等到那个时候。”
她很少说这么多话，也只有在面对杨林的时候，才会像怀春少女一样倾诉自己的心声。
“我是个普通的学生，更是个懦弱的人，你有更好的选择。”
“但你是我的归宿。”龙燃和他靠得更加紧凑，“你能看到我的结局却不能看到自己的结局。想要改变的结局很多，不想改变的结局也很多，至少，我不想改变我们两个的结局，你也不要试着去改变它，答应我，好吗？”
杨林缓缓起身，目光透过人群看向十米之外的椅子。艾布尔碧蓝色的瞳孔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他死死地盯着杨林，片刻后，便消失在人海中了。
语言的障碍不足以破坏温馨的气氛。很多人看着这边，为这对东方含蓄的情侣献上自己的祝福。龙燃坐在椅子上，面带微笑，抬起自己的右手。杨林紧抿着嘴唇，看着她，最终伸出手牵起了她的手，同时也牵起了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