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和艾薇尔回到房间，路上，杨林自然遭到了不少白眼。回房之后，他脱下臭不可闻的衣服，扔到洗衣机里，然后进浴室洗澡。艾薇尔靠在门外的墙上，听着哗啦啦的水声，低头想着什么。
“艾薇尔，我不太理解。”
“说。”
“那根骨头到底是什么？”
“我不是玛佩尔，光看看不出来，但我知道它很特殊。”艾薇尔说，“那只猫也很特殊。我并不是说它经过异化或者强化，我是说……它的直觉太灵敏了，而且在边界的时候它接近我们所有人，除去梦露，它唯独不接近六花，你难道不想知道原因？”
“我的确在意过这件事。猫应该很喜欢接近漂亮的人或事物。”杨林冲掉身上的泡沫，确认没有味道之后围着浴巾走出浴室。艾薇尔把干净的衣服扔给他，然后拿着睡衣进浴室洗澡了。洗完澡之后她吹干头发，穿上睡衣，走出浴室，见杨林正靠在床上看书。
“看得懂？”
“多少懂一点。”杨林指了指挂在脸上的眼镜，“我们明天去找王琳娜？”
艾薇尔脱鞋上床，坐在他旁边。他正在看童话书，类似于睡前小故事。想到格陵兰岛就会想到丹麦，想到丹麦自然就会想到各种各样的或欢乐或凄美的童话故事。
艾薇尔把这本童话书拿上了。这本书是她六岁时的薇珞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自那之后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都会给她讲上面的故事。艾薇尔把这本书一直保存到现在，保养的很好，书面没有任何皱褶，只是有些老旧。
她拿起遥控器把空调温度调低一些，然后对杨林说：“给我讲个故事？”
“我英语很烂，这上面的故事我一个都读不了。”
“这上面的故事我几乎能背下来，讲点你知道的中国的故事。”
过了秋分，格陵兰岛的黑夜越发漫长。杨林低头想了一会儿，脑海中浮现一个故事。这故事还是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听来的。当时他坐客车外出，司机旁边摆着一个收音机，收音机里正在放《聊斋》的评书。八个小时的车程，他把故事从头听到尾，至今记忆犹新。
“我给你讲瑞云和贺秀才的故事吧。”
“那是什么？”
“那是出自中国经典《聊斋》的一则故事，说白了就是一个穷苦书生与一个富庶的名妓相爱的故事。”
艾薇尔点点头，静静听杨林讲。杨林尽可能回忆起收音机里说书人的声音，然后慢慢道来。前半部分难免有些俗气，艾薇尔听得昏昏欲睡，但当听到瑞云一夜间容貌尽失，从名妓沦落到女佣的时候一下打起了精神，好像自己也变成了瑞云：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千金变成了自力更生，躲在某处不肯见人的人。
“贺秀才请回家的并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尊上仙。上仙帮助瑞云恢复容貌，她和贺秀才又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杨林的故事讲完了，他扭头看着靠在床头的艾薇尔。艾薇尔脸上神情淡然，眼神放空。
“贺秀才就是瑞云的救赎，对吧。”艾薇尔突然说。
“就是这样吧。因为有贺秀才在，所以瑞云才能在经受了巨大的打击之后坚强地活下来，最后觅得真正的幸福。恰逢毁容，又遇真爱，就是说的这两个人。”
“救赎啊。”艾薇尔钻进被窝，“睡觉睡觉。”
杨林看看表，时间是晚上十点钟，但这里比新西兰海域慢十一个小时，现在边界还是上午十一点。杨林不很困，又看了会儿书，看完王子和美人鱼的故事——实际只能看懂一小部分——之后合上书，把书放在自己那边的床头柜上，紧了紧艾薇尔的被子，看到她稚嫩的脸时心想安静下来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然后关上灯睡觉。
翌日凌晨五点钟艾薇尔把他叫醒。
“起来了，陪我出去散步。”
杨林眯着眼睛看表：“再睡一会儿。”
艾薇尔把杨林从床上踹下去，换好衣服之后洗漱。杨林在她背后给她梳头发。她的头发由短变长，现在已经到她的腋窝处了，梳起来有些麻烦。
“你喜欢短发的话我就再把它剪短。”艾薇尔看着镜中的杨林。
“这样就好。”杨林拿头绳给她扎了一个马尾，让她看上去像一个充满活力的小学生，“我们去哪？”
“我想了想，还是先去找王琳娜把胖橘要回来。早一天研究就有可能早一天发现问题。”
“应该打电话约一下她。”
给艾薇尔扎好头发之后杨林拿起摆在墙上的座机电话，拨通名片上的号码。电话响了五声，那边传来王琳娜的声音。
“请问您哪位？”
“抱歉打扰您休息，我们昨天见过。”
“哦，是您。”王琳娜听出了这个声音，“请问有什么事吗？”
“今天方便出来吗？我们有些事情想问您。”
“当然可以，我正在休假。”
“那七点钟我们在您宿舍楼下等您。”
“抱歉，七点钟我有事，现在可以吗？”
杨林捂着电话，回头和艾薇尔说她要现在和咱们谈，艾薇尔点点头，杨林告诉王琳娜现在也可以，并且告诉她十分钟后见，然后挂断了电话。十分钟后，杨林和艾薇尔与王琳娜碰面。王琳娜脸上化着淡妆，口红颜色很深，穿棕色外衣和黑色皮裤，脚底踩一双黑色高跟长靴。王琳娜把二人带到一家餐厅，杨林和艾薇尔坐一起，她坐在对面，要了三分早点套餐。
“怎么称呼？”王琳娜问。
“我叫李华，这是我妹妹，艾薇尔。”杨林决定用化名，毕竟不确定这里是不是贴着“靓照”。
“真巧，您和我男朋友重名。”
“毕竟是这个名字，对吧。”杨林笑了笑，一旁的艾薇尔不很理解这个特别的中式幽默。
“请问二位找我有什么事呢？”服务员将三分早点摆在桌子上，王琳娜喝了一口热汤，驱散一身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