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着盘子，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间。盘子里装着纸笔，还有各种药品。
她长着一对宽大而尖，像水牛一样的耳朵，额头上有一对紫色的，像鬼一样的长角，头发和角一样是紫色的。
杨林在住院期间看过一部动漫，名叫《干支魂》。如果把那对鬼角换成牛角的话，她颇像《干支魂》里面的丑时干支魂——小哞：同样的耳朵，同样的眼睛，同样的……丰满。
比龙燃的身材还要惹火。
雪莲把盘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捧起杨林的右手，用自己的角触碰他的掌心。
“这是雪莲和人打招呼的方式。”汤姆说，“雪莲是后天的聋哑人，靠助听器听声音，用写字代替说话。她的语言天赋十分惊人。”
雪莲掀起自己耳朵上的茸毛，露出粉色的助听器，她指着助听器，点点头，然后拿起纸和笔，用正楷体写上“你好”两个字，后面画着一张笑脸。
上天剥夺了她接受信息和表达情感的权利，转而赋予了她惊人的语言天赋，一如上天让贝多芬失去听觉，却让他的音乐闻名世界。
雪莲给杨林清洁身体、换药。在这过程中难免会发生尴尬的事情，但是雪莲没有任何反应，杨林以为是医者父母心。
“那对角里的能量能让她的细胞存活一亿年，你可以认为她有着近乎无限的生命，就算头掉了也死不了。按照地球时间来算，雪莲已经两百多岁了，你在她眼里就像刚出生的婴儿。”
“我又从二次元回来了，带着破碎的美少女梦。”杨林颇为骚包地说，“如果她的族人都有这对角，那人口问题怎么解决？”
“鸟神星上的居民的身体构成，一部分来自于天生，一部分来自于后天的变异。零度的尾巴是因为变异才变成了九尾，雪莲的角也是，这对角是唯一的。”
“如果角折断了会怎么样？”
“她会很快死亡。”汤姆说，“但是要折断她的角并不容易，除非你有能一次举起一百头成年非洲象的力量，或者五千万吨级氢弹的破坏力。”
一百头成年非洲象的体重在七百吨到八百吨之间；美苏冷战时期，苏联曾试爆过一枚五千万吨级的氢弹，这相当于五百颗“胖子”和“小男孩”威力的总和，足以炸沉任何一座岛屿。
她用象征着生命源泉的角触碰别人的手心以示友好，并不是源于信任，而是她知道，根本没有人能破坏她的角。
她活了两百年，在宇宙上可能过了几十万年，她经历了无数次生离死别，到最后，她的世界中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或许她也在寻找那个能破坏她的角的人。
杨林听说该隐是吸血鬼的始祖，因为犯下了罪而被天神斩断了双臂，施加永生不死，永世孤独的诅咒。
不死背后的孤独是永恒的魔鬼。
“我可能要晚上才回来。雪莲，好好照顾他。”
雪莲点点头，双手贴在腹部。杨林透过窗户看到，她把汤姆送到大院门口才返回。
雪莲到厨房忙活着，不久之后厨房里传来香味。杨林看到她细长的尾巴来回摆动，似乎很高兴。过了一会儿，她从厨房里出来，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燕麦泡牛奶，外加一碟煎香肠。
“请用餐吧。”雪莲在本上写，后面画上个笑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近距离观察，杨林注意到她的脸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那是笑神经的位置。
他指了指雪莲脸上的伤疤，雪莲下意识地摸摸脸颊，然后拿起纸笔刷刷写着。
“追求梦想总是要付出代价啊。”后面画着努力的表情。
“梦想啊……”杨林长叹一声，雪莲歪着头看他。
杨林记得父亲总是说他“常立志，不立长志”。他曾有过很多梦想：小学时看过一部名叫《后厨》的电视剧，那部电视剧燃起了他的厨艺之魂，让他立志要当个厨师，但是他味觉有问题，分不清咸淡，当不了厨师，就此作罢；初中时他梦想当个作家，创造IP为中国的动漫事业做出贡献，于是苦练写作，但是语文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他的作文打了八分，说他的作文就是水，而且还不是矿泉水，是蒸馏水，他觉得自己没有写作天赋，就此作罢，而且喜欢文科的他到高中分科时选了理科；至于治理环境的梦想是他报了环境科学专业，并且上了大学之后才树立的，就像法学专业生里没有几个从小就立志当法官，当律师的一样。
只是大势所趋，随人潮而动。
他有事没事就想：那些法学生或许想当个作家。他知道的好多作家都是法学专业出身。
至于现在的梦想暂时还没有实现，或者说自从到了边界之后，梦想的方向就又一次改变了。
怪胎就要有怪胎的梦想。
“马爸爸曾经说过，梦想还是要有滴，万一实现了呢？”杨林嘀咕一声。
雪莲在纸上画了个疑问的表情。杨林觉得她可能是facebook的活跃用户。
但是这里的网络就像古城的交通一样，很不发达。
“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杨林觉得自己问出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该死的，大谈人生大谈理想难道不是把酒言欢之后的戏码吗？几个人在路边摊撸串，光着膀子，高举啤酒瓶说自己非校花不娶，非千万不赚，但是最后，吹出去的牛皮没有几个实现的。
这才是正常的画面。他杨林为什么要在这和一个两百多岁的大……美少女大谈理想呢？
雪莲用笔杵着下巴，之后在纸上写：“最大的梦想是变成人类，然后寿终正寝！或者……找到那个能折断我的角的人！”后面画着害羞的表情。
或许鸟神星上的居民都有变成人类的梦想。他们来到地球只是为了寻找变成人类的方法，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伤害到了别人，于是被冠以“魔鬼”、“恶魔”的头衔，可他们只是单纯地想实现自己的梦想啊。
想做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