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新婚燕尔
任远宁2024-03-12 15:454,218

  直到江淼关上门,裴朵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个……是不是电视台的薇薇安?”

  大门口又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裴朵一开门,就见李姐一脸不理解地望着她:“小裴,你不是最喜欢看那个薇薇安的节目吗?别个好不容易来了你咋又撵人哦?”

  裴朵刚刚没空跟李姐理论,这会儿终于找准了主要矛盾:“李姐,你啷个还把我屋头的事往电视台报哦?我都没同意。”

  李姐比裴朵还生气,说:“我跟你说,有的事,你就是要搞大才行。不管你屋头作怪的是人是鬼,事情闹大了,就不方便搞你了。”

  裴朵听她说的,觉得似乎也在理,但终究还是有些家丑外传的心烦。

  眼下反正电视台的人也被赶走了,没必要再打白撒气,裴朵就息事宁人道:“好好好,不说了,这次谢谢你,下次还是麻烦你先问了我再行动。”

  李姐冷哼道:“算了,没得下次。”说罢搡着脸就要回家。

   

  好不容易重新建立好的邻里关系,裴朵也不想就此拉豁,笑拉了李姐说:“主要是我今天才找了警察,等会儿警察觉得我是在装神弄鬼,就不好了。”

  李姐果然被这新消息吸引了注意:“报警啦?”又紧张起来,“不会是贼娃子吧?”

  裴朵不置可否,更不想透露什么老蔡前妻的消息给李姐,就说:“具体之后的事情,都交给警察处理吧。”

  李姐也郑重其事起来:“那倒也是。”

   

  在沙发上歇了一阵,想想店里,就还是扎挣着起来,上午误了,下午不能误。老蔡倒好,早上抹了婚纱照,该开店仍旧开店去了。家里这事儿从头到尾都像是裴朵一个人的事儿,成天揪着这么个莫须有的事儿闹个没完,一天天地生意也没心思做,自己也觉得好没意思。

  昨晚闹了一场,老蔡也没给她做中午饭,就想着去老蔡店里吃个现成午饭再去开店。

   

  正是饭点,远远看见外摆的四张桌子已经坐满了。这么热的天儿,外摆都坐了人,店内可想而知了。

  老蔡的炒菜店中午一般只卖盒饭,早早地配好菜,炒好了一格格地像食堂一样放好,都是附近工作的人来吃,大家都图快。

  照例陈嬢派菜老蔡收钱收桌子。

  尽管饭菜是提早做好的,一忙起来店里的人力仍是捉襟见肘。裴朵见他们做得不停手,自然而然就生出点内疚感来,觉得自己一个当老婆的,好像是应该多来店里帮帮老蔡才像个样。

  

  刚和老蔡打了招呼,就听一旁两个端着盘子打菜的人说:“菜头全部都是泡椒,肉都莫得几块了!”

  裴朵把头伸过去锅里看了一眼,忙跟陈嬢说:“嬢嬢,瓢儿从底下往上头撬一下。”又跟那两人笑说,“面上的被舀走了,底下还有的是肉,跟嬢嬢说一声就是,分量不够你找我。”

  其中一个人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老蔡,猜出裴朵身份,说:“对哦,还是老板娘会做生意。”

  裴朵听得“老板娘”的称呼,面上就显出两分得意,她往柜台去接过计算器,跟老蔡说:“你去收盘盘,我来收钱。”

  老蔡眼里都是感念,拉着裴朵的手,说:“终于舍得来帮我了。”

   

  落了午市的场,裴朵穿上围裙帮着陈嬢一块儿收拾,陈嬢说:“小裴,你服装店不做了啊?”

  裴朵说:“没有啊,还开起的,等会儿我就要过去。”

  “那你还来店头帮忙?”

  “偶尔嘛。”

  陈嬢像是不买账:“我看你最近也不是偶尔来,说起来,你们结了婚过后,都不算偶尔。依我说,你还不如就来店头帮老板。”

  裴朵说:“你不管嘛。”就端着盘子进了后厨。

   

  等一切收拾停当,店里也就关了灯,只剩电风扇在那儿摇头。陈嬢随便往一张桌边坐了,开始在昏暗的店内打瞌睡,老蔡和裴朵悠悠地坐在旁边另一张桌旁,准备着晚市的配菜。

  裴朵这才得了机会,低声向老蔡说:“我上午找警察来屋头看了。”

  “啊?”老蔡没想到裴朵早上冲出去真是报警去了,“至于不?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裴朵犟了起来:“我说过,你搁不平,我来想办法。你找不到欧阳蓓,我来找。”

  老蔡说:“就算是她,我们何必跟她斗嘛?你也晓得,她一遇到事情,就要跑来找我闹,事情过了,就不闹了。”

  裴朵再压不住火气,一直压着的声音也高了起来:“蔡成烨!你还体谅她?”她知道陈嬢看上去闭着眼,耳朵却一直尖着在听他们的动静。

  老蔡无奈道:“我不是体谅她,只是年头那个事情过后,她是个啥子人你也清楚了,有的人有的事不是我们惹得起的,躲就行了,为啥子要惹?”

  裴朵也不在乎陈嬢了,把手上的菜叶往筐里一甩:“你也晓得啊?我们两个一结婚,她的事情就没消停过。年头我都已经忍了,现在都踩到我头上来了,我还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躲她?!岂有此理!”

  陈嬢果然站起身来,说道:“两口子有话好好说。”

  裴朵也不理她,只对老蔡说:“你真不像个男人。”说罢脱了围裙往地上一掷就走了。

   

  走到外面,一路走一路就开始擦眼睛,心里也忍不住开始计较起来,思疑着是不是真嫁错了人。

   

  去年也是在这个时节,裴朵终于结束了几年来的批发市场打工妹生涯,凭着自己在批发市场闯荡的经验,在这附近的地下商场开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家服装店。

  正经开业第一天结束营业后,她一个人走到老街这边来,想寻摸一家馆子,好好为自己庆祝庆祝。

  “蔡记泡椒”映入眼帘的一刻,她决定今天给自己的庆功宴就在这儿了。

  

  进到店里点了一道泡椒腰花,一盘炒藤菜,又叫了一瓶啤酒,裴朵自觉待自己真是不赖。

  菜一端上来,坦坦大盘里油汪汪一盘子泡椒,穿插着一根根腰花,腰子花刀开得又齐又深,每条沟壑里都浸满了调味,捻了一条往嘴里一送,心里就忍不住称赞起来。腰花脆嫩入味,裹了鲜美镬气,让裴朵禁不住端起一杯“嗤嗤”冒气的冰啤酒,仰头一倒就空了一杯。

   

  已经九点过,店里没有别的客人,老蔡忙完擦着手从后厨出来,就看到裴朵一个人坐到那里喝酒。

  眼见裴朵喝了一瓶又要一瓶,陈嬢也没说什么,就帮她一瓶瓶地起开拿过去。

  要到第六瓶的时候,老蔡坐在旁边忍不住了:“妹儿,怕是少喝点哦,失个恋不至于。”

  结果就见裴朵笑嘻嘻地抬起头:“大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失恋了?”

  老蔡看到这张脸蛋就愣住了。

   

  多聊了两句,才知道裴朵是因为刚在这头开了店,特意找地方喝一杯庆祝。

  老蔡说:“庆祝也不多找两个朋友。”

  裴朵说:“朋友都不在这头,专门喊人家过江跑一趟,没得必要。”

  老蔡笑说:“开店这么大的事都不值得跑一趟,还有啥子是值得的?”说着自己去冰柜里拿了一瓶啤酒过来,酒瓶子送到嘴边,他一咧嘴把瓶盖咬开了,举瓶冲裴朵道:“来,我陪你走一个,祝你生意兴隆。”

   

  之后的一段日子,裴朵几乎每天关了店就来,有一天很晚都没来,老蔡就有点挂心。之前他听裴朵说过,她的店就开在前面不远的地下商场女人街A区,老蔡就一路摸过去了。

  原本也没抱希望裴朵还在,结果去了一看,门口一个蹲着擦卷帘门的身影,不是裴朵却是哪个?

  老蔡一看卷帘门上的油漆,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没交保护费?”

  裴朵抬头见是他,叹了口气,说:“交了的。”

  老蔡环顾旁边几家女装店招牌,明白过来:“你这段时间,生意很好吧?”

  裴朵点点头,手上没停,继续擦着门,半晌说:“龟儿子说要给我加价。”

  老蔡知道他的猜测没错了,裴朵这是新人生意好,得罪了不晓得哪家同行,别人想来特地跟地保打了招呼,故意找她麻烦了。

  他蹲下身子,从裴朵手中抢过毛巾,说:“我来吧。”

  裴朵也没跟他推让,有点茫然地站了起来,看着老蔡“呼哧呼哧”地忙活,说:“在你们渝川做点小生意才不容易。”

  老蔡叹口气,说:“你个女人家,走哪里做生意都不会容易。”

   

  没过两天,收费的几爷子来了,裴朵见他们来,一步迈出店外,往他们面前一站,说:“再涨价我真的给不起了,大不了这个店我不开了。”

  不想人家根本没在她店门口停留,听了她的话,正眼也没看她,绕过她往前走了;都走到下一家的门口了,带头的才回过头跟裴朵撂了一句:“那你就按之前的来嘛。”

  裴朵楞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回过味。

   

  晚上兴兴头头跟老蔡讲了这件事儿,老蔡笑说:“可以,这娃还讲信用。”

  裴朵有点惊喜地说:“是你摆平的啊?”

  老蔡得意地点了根烟,并不正面回答裴朵的问题,只是问:“啷个谢我?”

   

  夏天的暑气还没褪尽,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一起。

  老蔡每天午市开餐之前都先去给她送饭,平时店里有任何风吹草动,或者只是拿货的时候需要人手,老蔡都首当其冲,现身为她排忧解难。

  其实很多事儿,裴朵一个人不是干不了,只是她从来想不到,能有个人愿意在旁边帮衬着她。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依靠人的滋味,倒也确实不错。

  中秋之后,裴朵离开了与人合租的出租屋房间搬去了老蔡家,看着老蔡给她准备的衣柜梳妆台,她高兴得一把抱住了老蔡,狠狠地往他脑门上啄了几下。

  到得这年年底,红色的小本本就攥在了两人手里。

   

  领证的时候有个插曲——裴朵虽然之前就知道老蔡是二婚,可是领证时,她才第一次见到了老蔡的离婚证。

  见老蔡遮遮掩掩地,裴朵直觉有些不妥,就硬要抢过来看。

  这不看倒好,一看,裴朵才发现,两人刚刚在一起的时候,老蔡压根儿还没有离婚。

  裴朵的天都塌了:“搞半天我是小三啊?”

  老蔡指天发誓:“她早就在外头找了人了,我跟她也早就没得感情了,当时只是没办手续,离婚绝对不关你的事。”

  裴朵心头还是觉得没底,她一向认为破坏别人婚姻家庭的都是坏女人,没成想自己有一天竟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这种狐狸精。

  至于老蔡说的是不是真的,她也不得而知。

  当下心里说不尽的懊悔,甚至怀疑起自己结婚的决定是不是仓促了,老蔡这么大的事儿都能瞒着她,还有什么不能瞒的。

  可是老蔡带她去“钱夫人婚纱摄影”拍婚纱照时,她就不后悔了。

   

  裴朵虽然年轻,却很少把时间花在自己身上,总觉得将来还长,青春会停在那里等她。再说,过去的日子除了留下苦,没什么值得她去铭记的,所以她几乎没怎么拍过照。

  老蔡亲自给她挑了拍照的婚纱款式,一开始是拍内景,她对着相机和大灯有些手足无措。老蔡看出来了,说:“你盯到我就行了,莫去想他们。”

  老蔡把她揽得紧实,被另一个身体包裹的触觉,生长出归属的安定。

   

  他们选的套餐里还有一组是江边的外景。

  天寒地冻地,裴朵穿着露着肩膀的婚纱,在江风中笑着,清鼻涕不受控制地往下淌。老蔡从包里掏出一张卫生纸,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着鼻涕,生怕把她脸上的妆蹭花了。

  最终拿到婚纱照成片时,她发现自己在这短短的感情生活中,已经滋养出了另一副面孔。

   

  她不想花钱摆酒,因为需要请的人不多。老蔡无父无母,她也差不多。

  老蔡说,再怎么样,该去她老家拜会一下老丈人和丈母娘,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用不着,他们不在乎。”

  老蔡有点不相信,在他的坚持之下,还是打了电话去裴朵家知会这件事。

  对面是裴朵妈妈接的电话,听说了女儿的婚讯,只是语气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既没多问老蔡的情况,也没细问这段婚姻的详情。至于裴朵的父亲,连电话都没来听。裴朵妈妈说会转达,就把电话挂了。

  老蔡把心里许多吃惊压下,只对裴朵说了句:“没得事,你现在有自己的家了。”

   

  然而新婚的喜悦持续了不到两个月,裴朵就怀疑老蔡出轨了。

  

  

继续阅读:九、搞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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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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