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薇来了，肖锟挂断了电话，又朝她笑了笑：“妈在问我们的情况。”
林薇略略有些不快：“你这就跟你妈说了？”
肖锟说：“总要给她说的，别担心，我不会让她来烦你。”
林薇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流连，又想起刚刚厕所门板上的广告，就岔开了话题：“做非法取卵代孕这些，很赚钱吗？”
肖锟正要开车门，听她说这话微微一怔，问：“什么？”
“没有，我刚在厕所门上看到好多什么取卵代孕的广告。”林薇耸耸肩。
“没怎么听说过。”肖锟不以为意地绕到副驾这边帮林薇拉开车门。
林薇看了看他，想到刚才他的话，便说：“我还以为你有比较级呢，说我们必须得来附院。”
肖锟笑笑：“有比较级也不能是跟这些非法的比吧，附院比哪里都正规，专家也是最好的。”
林薇点点头：“这倒是，但是我刚刚上厕所，看到好多相关的广告，你说这些人广告打到附院这里来了，也是有点离谱噢。”
肖锟对这个话题似乎不是很感兴趣，他系好安全带，问林薇：“送你回单位？还是去吃点东西？”
林薇看看时间：“哎唷，差不多了，我就请了半天假，赶紧回单位吧。”
老蔡的店找着买家这事儿，是他主动来告诉裴朵的。
他们在家这样不说话已经三天了，各自照常生活着，裴朵也没去哪儿，既没说要离婚，也没说原谅老蔡，总之就是冷着脸继续在家洗洗涮涮。
唯一的变化是，她搬去了次卧。
裴朵那天晚上一个人睡在主卧里，想着这是两个人平时一起睡的床，翻来覆去地根本没能入眠，第二天晚上，她就把次卧的床给收拾了出来铺好，又把自己常用的物品从主卧拿了过来，一副要在这边安营扎寨的样子。
老蔡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停当了，也不敢劝阻，只能小心翼翼地问她：“你一个人睡啊？”
裴朵没好气道：“反正现在也没得人装神弄鬼了，未必我还害怕不成。”说完就把房门在老蔡面前摔上了。
老蔡没话说，但他心里却还是很安慰的，尽管裴朵一时半会儿没有表态，但她至少没有搬出去，在他看来这是个好兆头。
“朵儿。”
老蔡这晚敲了敲裴朵的房门，裴朵一回家就早早已经进卧室去躺着了，并不给他见面的机会。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了声“进”，声音还没落，门把手立刻旋转了一下，老蔡果然一直候在门外，等她开口了才把门打开，但他也很乖觉地并未进来，只是站在门口靠着门框，眼巴巴地看着裴朵，说：“今天，有人来看了店，感觉还多满意的，他那边初步给出的价格我看也合适，只是还没详细聊。我在想，我们如果还去外头开店……差不多再聊一次，我也就不还价了。”
“我跟不跟你一路去，你都可以卖店，反正这是你自己的心愿。”裴朵歪在床上看《故事会》，脸上淡淡地，也没看老蔡。
“你不去，我去了还有啥子意思？”老蔡有点着急起来。
裴朵听到这里，把书放下了，一脸无所谓地看着老蔡，说：“既然出去是你恁个大的心愿，你各人走就是了。反正你为了走，啥子都做得出来。”
老蔡急得往屋里踏了一步，看到裴朵的眼神，又往回退了一脚，说：“朵儿，你真的恁个狠心啊？”
“我狠心？”裴朵顿时毛了，“你还会倒打一耙耶，这么久以来，我一天天地吃不好是睡不着，人都要病了。你就看到我一天跟个颠婆一样，办法想焦了也莫法，还要继续整我……”
“好好好，”老蔡晓得说错了话，“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我不该怪你。”
见老蔡脸红得像做错了事的娃儿一样，裴朵从鼻子里哼了哼，说：“好了，我要睡觉了，给我把门关到起。”
看老蔡站在门口似乎还有话要说，裴朵说：“有屁就放。”
老蔡犹犹豫豫地说：“那……先不说你跟不跟我去的事情，店既然有人想买，你就当是朋友，帮下眼跟我去谈一下，你看可以不？毕竟是大事，等跟人聊了，是留是做，我们再商量一下。你就当给我出个主意。”
见老蔡给了这么个台阶，裴朵脸色缓和下来，嘴里却还是不饶：“我去帮你看，那我各人的店不管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多个人帮手总好点。”老蔡的语气里透着有点可怜巴巴的意思。
裴朵半天不开腔，老蔡就在她门口站到，低着头抬着眼看她。
“行嘛。”裴朵看了他几眼，终于没好气地说道。
老蔡马上就高兴起来了，连连说：“要得要得，他们下午两点到，你慢慢来都可以。”
“嗯。”裴朵是有点矜持在身上的。
“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老蔡帮她关上了房门。
裴朵没有告诉老蔡，她自己的店，她已经整体转租给了邓小妹。
邓小妹那边是不确定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做得下来，想先试它个半年先。而裴朵这边的想法是，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儿，她反正也没心思顾店，这段时间因为她拿货不勤，货不新走得慢，逐渐陷入了恶性循环，生意简直不得行。不如先转租出去，好歹是比她自己做要算是旱涝保收些。
她想着，等过段时间事情和心情都平静些了，仍旧跟老蔡出去看看，如果去了觉得不好，或者跟老蔡之间的确已经生了变化，确实走不下去了，她就再回来。
两条腿走路不耽搁，她这样跟自己解释着、分辨着，不想承认自己昏了头迷了心窍才不离婚，她总觉得，这日子该还是有转圜余地的。
第二天她比着时间去了老蔡的店头，才上完梯坎，还没往正街上走，就远远看到一个头发迅白的老太太正站在老蔡的店铺斜对面，手里捏着什么东西，正有些焦急地往店那头张望。
她觉得来人面善，走近认了一下，这不是欧阳蓓的母亲吗？她就迎了上去，嘴里叫道：“周老师？”
周老师猛然听得有人叫她，慌慌张张地转过头，见到一个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她认出这是上次来家里的裴朵，于是像是被抓了现行一样有些不好意思，说：“诶，你不是小蔡的……你好你好……”
裴朵现在心里对欧阳蓓没了芥蒂，又觉得之前去闹得没道理，就格外热情地跟周老师说：“你有事要找老蔡哇？走嘛，我带你去。”
“哎哎——”周老师却赶忙叫住了裴朵，“看到你也一样，就不去打扰小蔡了。”
裴朵站住了，看看不远处老蔡的店，又回头看看周老师，表情疑惑起来：“是有啥子事吗？”
“也没得啥子，”周老师有点难为情地往路边上挪了挪步子，近乎贴着墙了，招手让裴朵也凑上去了，才小心地把手中捏着的东西递给了裴朵。
裴朵接过布包包，扁扁的没什么重量，她没打开，只是问：“这是啥子？”
“你上回儿说……你们帮蓓蓓还了黑多钱，我听说小蔡的门面要打出去，怕不是因为这个事情你们差钱了？”周老师说到后面语气急切起来，“我手头还存了点钱，就当是帮蓓蓓还你们的，多的我也确实拿不出来了，只希望能帮你们把店保到就好。”
“不用不用。”
裴朵一听欧阳蓓母亲的来意竟然是这个，一下就急了，后悔得直咬舌头，一时间又不便自打嘴巴，只是说：“你千万莫恁个。”
她知道这个布包包里硬硬扁扁的东西是存折，赶紧把布包往周老师手里塞：“这我们肯定不能收。”
周老师执意推着：“你拿到，蓓蓓当初对不起老蔡，我也早就想做点啥子补偿一下。”
“是我搞错了！”裴朵跟她推搡不过，逼得赶紧说出了实话。
“搞错了……什么搞错了？”周老师停住了动作。
裴朵正想告诉她，欧阳蓓从来没在她家闹过，但她看着周老师突然间显得有些呆滞的眼神停住了。她一下子意识到，上次她告诉周老师，说欧阳蓓在他们家闹事儿，至少让这个当妈的知道了，虽然见不到人，但她的女儿还好端端地。这对她来说多少其实是有些安慰的。
所以此刻她怎么能忍心告诉周老师，实际上欧阳蓓从没找过他们，甚至现在再一次地，没了人知道她的行踪。
再者说，打从一开始对不起欧阳蓓的就是老蔡，从前在这段婚姻存续的时候，欧阳蓓就因为这个男人受了多少苦，只是她的父母一无所知。但裴朵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告诉他们这个事实，一则这话轮不到她裴朵来说，二则也太残忍了。
裴朵心里发了酸，话就只能说一半藏一半：“对不起周老师，之前是我搞错了，欧阳蓓她从来没有赌过钱，更没有欠过钱让老蔡帮到还，那些……都是我胡说的。”说完她把布包塞回了欧阳蓓母亲的手里。
周老师看起来有点困惑，说：“那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裴朵一时语塞，只得胡乱找着理由搪塞着：“我……我道听途说的，可能听岔了。其实……也不光是这件事她受冤枉，你们也不要太责怪她……她去年做的那件事。虽然这个话轮不到我说，但是她也是和老蔡在一起的时候……不幸福……才会走岔了。”
她尽力地组织着语言，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在欧阳蓓家人的面前去帮她找补点什么。
周老师眼中闪烁着探寻，似乎还想追问更多，但是她心里记着裴朵的身份，好像觉得不应该去跟裴朵问太多关于她丈夫前妻的事，所以并没有开这个口，嘴里说出的也就是：“那好吧……但是小裴……阿姨想拜托你一件事，不管她欠不欠你们钱，她如果再来找你们，你如果有机会，一定跟她说一句，让她回家吧。不要担心她爸爸的事，也不要赌气了。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就麻烦你，当是做个好心，给她说一声，她妈妈很想她。”
裴朵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被狠狠地击了一下，回家吧，我很想她。她也是离家的人，却从来没有听过任何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下意识地用指甲掐着手指，让短暂的疼痛让她忽略掉眼底的酸涩，硬着心肠转而问周老师：“我听说，你们之前报过警说她失踪，为啥子后头又不了了之了？”
周老师揩着眼角，缓了缓气儿，说：“哦……那个事。是因为她没过好久就给我发了信息，说她想一个人去巴乌山那边静一静。我说去找她，她不准，说如果我去了的话，她就会换地方，并且再也不跟我说她去哪里了。”
“山里？去山里干嘛？”裴朵头回知道了一点关于欧阳蓓的真实下落，忽然有点好奇起来。
“她说巴乌山里头有个镇子，环境好，适宜生活，最重要的是也没得哪个认得到她。我也不晓得她是不是还在那里，先开始她还晓得给我发个信息，后头就完全不张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