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壶的图案是几个女性，在花园里游乐的场景，这倒是很常见的题材。
问题是上面的女性全都是金色头发，再看背景环境也是满满的欧陆风，很明显是欧式花园，而非华夏园林。
如果是西方式样茶具，配这样的图案倒很正常。
但这是传统华夏茶具造型，上面描画着一帮洋女人，看着就显得特别怪异。
秦启明看了一眼：“明朝的，没错，真货。”
“还有呢？”袁国威讥讽的呵呵一笑：“我刚才都说了，明代瓷器，这还用你说？”
秦启明问：“欧洲买的吧，英伦，还是法兰西？”
袁国威听到这话有些意外了：“你怎么知道欧洲买的？”
秦启明微微一笑：“你不但是在欧洲古玩店买的，而且很可能是跟着旅行团，在导游指导下买的。”
袁国威愣了一下，随后道：“确实是。”
“我要是没说错的话，当时是有那么一条街，有好几家古玩店。”秦启明继续分析起来：“导游告诉你们说，这条街上很多古玩，都是当年洋人从我们国家抢走的，然后现在我们国人手里有钱了，要把这些国宝买回去。”
“对。”袁国威点了点头：“你……该不会也去过吧？”
秦启明笑着摇了摇头：“我没出过国，也没去过英伦或者法兰西，但我非常清楚这些套路。”
袁国威急忙问：：“到底什么套路？”
石高阳则问袁国威：“你先说一下是怎么回事？”
袁国威回答：“我前些日子不是出国旅行去了吗。”
“我知道啊。”石高阳点头：“是欧洲十国游吧，我看你发朋友圈了，还给你点赞了呢。”
袁国威告诉石高阳：“我是报的旅行团，因为想要省心，自己不安排行程，就让导游带着。在英伦首都的时候，导游就把我们领去一家古玩店，说的话就跟秦启明说的完全一样。”
石高阳摇头：“古玩这里面水很深的，你一个人远在国外，就敢下手买古玩？”
袁国威很认真的道：“导游说了欧洲没假货。”
“导游没说实话。”秦启明若有深意的道：“古玩这玩意儿，到处都是大量的假货，欧洲那边的市场相对能正规一些，可能不会那么明目张胆的骗，但也不能保证没假货。”
袁国威急忙提出：“可你刚才说这是真货。”
“真货也可能会有很大的溢价。”秦启明告诉袁国威：“也就是说，原本一万块钱的东西，卖你几万块钱，甚至几十万。”
石高阳提出：“可这毕竟是明代瓷器，被洋人抢走的，怎么也该值点钱吧，不值钱的话，洋人抢走干嘛？”
“流传在国外的华夏文玩，有相当数量其实不是被抢走，而是合法贸易流出去的。”秦启明摇了摇头：“真正被掠走的那些，价值往往极其高昂，甚至可能是无价之宝，不是在博物馆里放着，就是在富豪收藏家的书房里，根本不是随便能接触到的。”
石高阳听明白了：“也就是说，就跟如今义乌小商品一样，当年咱国家制造了不少瓷器外销？”
“你看这款瓷器，器形是普通茶壶，上面的图案却是欧式的，知道为什么吗？”秦启明不需要石高阳和袁国威回答，直接说了下去：“因为这款瓷器是定制的，也就是说，洋人提供图样，我们描绘到瓷器上。”
石高阳讷讷的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其实这玩意儿本来也就是洋人的，我说嘛，我们华夏人用的瓷器，怎么会描画这些东西呢。”
“这路货都是批量生产的，用如今的话来说就是工厂货，虽然是明代流传下来的，但也不会太值钱。”秦启明摇了摇头：“不要听说是二三百年前的东西，下意识就认定一定非常值钱，其实流传下来的各类文物太多了，真正值钱的只是一部分而已。”
石高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袁国威却不服气：“你懂什么，你说这是工厂货，就一定是工厂货了？”
“对。”秦启明十分肯定的点头：“我说是就是。”
“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人鉴定……”袁国威很小心的，把瓷器收了起来，然后让手下捧着，急匆匆的走了。
石高阳赶忙招呼：“老袁你怎么这就走啊？”
秦启明笑着摆了摆手：“没关系，用不了多一会儿，他就会回来的。”
石高阳问：“那么咱们两个现在……”
“喝酒。”秦启明摆了摆手：“一边喝，一边等。”
就像秦启明说的一样，过了半个小时，袁国威回来了，垂头丧气如同霜打的茄子。
他在玉石一条街上，找两个相熟的店家鉴定了一下，结果说的话跟秦启明完全一样。
秦启明道：“现在知道我没忽悠你了吧。”
“小伙子看起来还是有点本事的。”袁国威尴尬的笑了笑：“下次买东西，一定找你参谋。”
秦启明很有兴趣的问道：“话说这个瓷器你花了多少钱？”
袁国威回答：“五十多万。”
石高阳觉得很荒唐：“就算真的是国宝，也不可能这么便宜，老袁你太容易被忽悠了。”
袁国威更加尴尬了：“我以为是捡漏呢……”
“古玩市场上捡漏可没那么容易。”秦启明又问：“你相熟的店家，给你估价多少？”
袁国威唉声叹气：“五六万。”
石高阳很是惊讶：“我的天啊，你这里里外外，赔进去九成。”
“他们估计低了。”秦启明摇头：“应该值个十多万，如果卖好了的话，二十万也是有了的。”
袁国威眼睛一亮：“你说真的？”
“当年，洋人货主来国内订货，多数时候是器形和图案全都定制，也就是说，让国内生产出他们本国用的那种器具，须知，不同国家的人，对各种器具的使用习惯是不同的。此外呢，也有直接买现成的，也就是我们华夏传统器具，他们要的是异国风情……”顿了一下，秦启明继续说道：“你这把茶壶，器形是华夏的，图案是西洋的，看着不土不洋，其实恰恰是值钱之处。当年应该是欧洲某个有钱的主顾，特意要这样一批货，表现出中西结合的意思，所以比普通的工厂货还是要值钱一些。”
袁国威听到这话非常开心：“那太好了。”
“所以呢，虽然不是特别值钱，倒也有收藏价值，留着也不错。”秦启明告诉袁国威：“碰见不懂行的，高价忽悠出去也不是不可能，没准还能赚上一笔呢。”
石高阳挖苦起了袁国威：“你说你啊，自己做玉石生意的，不知道这里水多深，竟然跑去欧洲让人骗。”
秦启明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其实也不能怪老袁，这个错误很多人都犯了，以为外面的情况跟国内不一样，其实人性当中有很多共同的东西。”
袁国威急忙提出：“详细说一说。”
“简单的说吧，我们这里的很多问题，外面其实也一样。外面的问题，我们这里也有，只是具体表现形式不一样……”秦启明告诉袁国威：“记住在任何国家，导游带去的地方都不靠谱，能别去就别去。”
袁国威点了点头：“端丽这里我知道的，有一些店专门骗游客，跟旅行社之间有合作关系，导游带着团来了端丽之后，就会被导游带过去挑选玉石翡翠，毕竟全国都知道端丽生产这些玩意儿。这些平常卖的货，跟卖给游客的不一样，卖给游客的都是假货而且特别贵，然后给导游回扣。”顿了一下，袁国威补充道：“我没想到国外也有这种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