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已经老去却依旧雍容华贵的皇甫策和谢安然，突然觉得自己这大半辈子就是一个笑话！
看他这样子应该是退位了吧。要不然怎么会有闲情逸致的来大周最北端的小镇。
皇甫彻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再见到皇甫策和谢安然的这一天，也绝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他低下头，将其深深埋在双肩中，视线恰好落在了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袖上。
又想起刚刚那一眼看到的皇甫策和谢安然身上的穿着，一时间他的心情真是五味杂陈。
皇甫策看着地上一直低着头的乞丐，也不拿钱，就只是在原地不停抖动着身体。
心下不仅好奇，这人到底是怎么了？
皇甫策俯身，温声道，“这位老伯，怎么了？”
在皇甫策眼中，皇甫彻现在的形象无疑就是一名老乞丐，所以他才会称其为老伯。
皇甫策熟悉的声音从皇甫彻的头顶传来，他听到皇甫策对他的称呼，情绪更加复杂。
他明明是他的三弟！可是如今他竟然称呼他为老伯！他看起来真的有那么老吗？
皇甫彻的神情有一些恍惚，他抬起头，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粗糙、还有很多皱纹。这些都是岁月带给他的痕迹。
他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直视着皇甫策的眸子。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
皇甫彻在皇甫策眼中看到的只有陌生的神情。
他没有认出他，这是皇甫彻脑海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
他心里顿时感到有些难过，不是因为皇甫策没有认出他来而难过，而是为了他自己而难过。
见皇甫彻迟迟没有说话，皇甫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这位老伯，怎么了？”
皇甫彻的心里突然就升起来一个念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和皇兄都老了，当年的事情应该不会再被追究了吧。
于是，他犹豫了好一会，两片已经干裂的嘴唇张了张，缓缓吐出来两个字节。
“皇兄……”
皇甫彻觉得这样的苦日子，他真的一天都过不下去了。若是皇兄不再追究当年他做过的那些事情，他的晚年大概也会过得不错。
若是皇兄追究，大不了就是一死。他觉得要是被抓回去，就算是死，也比这样寂寂无名的死在荒凉的边境小镇要好。
皇甫彻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他不知道自己是鼓足了多少勇气，才说得出这样的话。
听到他说的那两个字，皇甫策神情一愣。
他在说什么？
皇甫策一脸疑惑的神情深深刺痛了皇甫彻的心。
他咽了一下唾沫，用比先前稍微大了一点的声音说道。
“皇兄，是我啊……”
皇甫彻感到自己的声音似乎都在颤抖。
皇兄？他没有听错吧？这人居然叫他皇兄？
一旁的谢安然很显然也是听到皇甫彻的话了，她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皇甫策的身旁。两人一同俯视着地上的皇甫彻。
他叫皇甫策皇兄？
谢安然眯了眯眼睛，盯着皇甫彻的面孔看了好一会，锐利的眼神似乎要把他看透一般。
眼睛打量着面前人熟悉的轮廓，一个念头缓缓在她的脑中升起。
“皇甫彻？”谢安然语气略带疑问的问了一声
“是我。”他沉声应道。
皇甫策眼底闪过一抹惊诧，眼前这个乞丐老伯居然就是当年他失踪的三弟！
“你怎么在这？”皇甫策问道。
于是皇甫彻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娓娓道来，其中关于他叛国一事更是将其美化了一番。他着重描述了自己这些年过得有多么悲惨。
这个时候，皇甫彻倒是觉得自己和皇甫策是兄弟，身上都留着皇室的血了。他希望通过卖惨的方式，博得皇甫策的同情。
听了皇甫彻的讲述，皇甫策和谢安然皆是一阵沉默。
谢安然眼底闪过一抹说不出的神情。她想过皇甫彻当年要不然就是死了，尸骨全无，要是没死，也不会好过。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年他居然过得这么惨。
但是对于皇甫彻的下场，谢安然心底没有一丝同情。
前世她对他的情义早已荡然无存，刚重生的那会，她对于皇甫彻是无穷无尽的恨意。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将上辈子的事情放下。那些惨痛的回忆已经不会再在她的心底激起什么波澜了。
皇甫彻的今日，全是他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上辈子，她曾真切的爱过他，刚重生回来那会，她时常会梦到前世的事情。
谢宛然的笑里藏刀，皇甫彻的冷眼旁观，秋词的背信弃义，还有皇甫策的施以援手。一切好像昨天才刚刚发生过，一切又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她以为上一世多年的相处，她对于皇甫彻已经足够了解。
但是当她得知皇甫彻叛国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她其实对皇甫彻一点也不了解。
她现在对于皇甫彻，无爱也无恨。但是叛国之徒不应该有好下场！
不管现在皇甫彻说的如何好听，但是当年他做下的事情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化！
所以如今看到皇甫彻过得不好，她就安心了。
大周不会忘记任何一位有功之臣，也绝对不会饶恕任何一名罪人。
谢安然突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前世她之后的大周，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想，肯定没有现在的大周好。
只是，依照皇甫彻这般的行事风格和理念，她觉得，大周百姓的生活一定不会很好。
再往后的事情，谢安然没敢再多想。
眼前皇甫彻的注视，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你爱过谢宛然吗？”谢安然看着皇甫彻，似乎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前世的皇甫彻。
她这是替上辈子的谢安然问的。
无论多少年过去，就算是重生，但是许多隐藏在骨子里东西是不会变的。
所以，如果有可能，她想听听皇甫彻的心里话。
她觉得，今日一别，大概就不会再见了。
就是看到了皇甫彻，她才想起来谢宛然的。这么多年过去，随着当年谢宛然的了无音讯，她都快要把这个人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