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它的记忆大概率被人篡改过了。”
古斯塔夫面色凝重地回头，对鹿薐说：“我只能看到它从出生到成年那一段非常无用的记忆。但是如果要看前段时间、尤其是他上到陆地上来这段时间的记忆，是没有的。”
“这样吗……罢了，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鹿薐看着趴在地面上的那只海兽。
和人类比起来，它依然显得庞大极了，只是一双黑豆眼显得十分可怜。
海兽的身体表面尽是一些密布的疤痕，交错在它厚重的皮肤上，显得扭曲可怖极了。
古斯塔夫有些好奇：“你已经想到过自己可能碰到这种情况了？”
“算是吧。”鹿薐含糊不清地回答道，“一个喜欢和我作对的人……做事就是这个样子的。派出一个和她扯不上关系的家伙来干坏事，有什么后果都与她无关——我挺不喜欢的。”
古斯塔夫真心实意地说到：“……你好惨哦。”
鹿薐被他逗笑了：“我居然有朝一日会被人鱼同情吗？这可真是没想到。但是不管怎么说，伊诺德，你来看看这孩子的记忆……伊诺德？”
她的身后，早已没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女孩的心头下意识地发紧：“……他去哪里了？”
一旁的人鱼回答道：“如果您说的是那位，呃，看起来非常凶神恶煞的、头发和传说中某位神明一个颜色的、让我等感到非常害怕的那位大人，他刚刚和一位名叫泰特斯的人类一起离开了。”
“……这样啊。”
鹿薐回头看向古斯塔夫：“暂且先让这只海兽待在这里吧，接下来几天，希望你们能够让它一直保持存活的状态，可以吗？”
古斯塔夫自然说可以。
“接下来，我得去给我父亲去一封信。”
小姑娘有些苦恼地揉揉自己的头发：“也希望你们先和你们的人鱼女王好好交流一下吧，阿奇现在很明显不愿意和你们回去。如果有能够让这孩子心甘情愿地离开我们的话，我也是没有意见的。”
古斯塔夫诚心说道：“说真的，我们来到陆地上之前也做过很多预想，最差的就是传承之子已经被人类驯化了，又或者人类根本不愿意将传承之子归还给我们。”
“为什么不还？”
鹿薐想不明白：“阿口水还有毒，吃得又多，还不能帮忙种地，要不是我真把他当自己儿子，我可不想养这位祖宗。”
古斯塔夫：……啊这。明明浑身是宝的人鱼，怎么在这位的眼里，就变成一无是处的废物点心了？
他试图为自家传承之子找回一点面子：“总之，您的这份恩情，我们人鱼之海的所有生灵都会牢记于心的。接下来的具体事项，我们还是得先请示一下女王陛下。”
鹿薐点点头：“好，那就先这样吧，我也有需要去干的事情。”
她回到三楼自己的小房间里，在床边坐下。
窗外，劳作的人们，正因那场来之不易的甘霖而欢呼雀跃着。田地里的作物，似是比之前自己所见的更高了。
鹿薐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乱。
她伸出手，正老神在在地蹲在床头的小黑鸟马上飞到了她的掌心。
“拜托你了，蒙蒙。”
鹿薐将一块传音石塞到小黑鸟口中，蒙蒙便乖乖衔住，歪着头看向鹿薐。
她清了清嗓子，为传音石注入了些许魔力。
“亲爱的父亲，您进来可安好？托您的福，我在利巴萨镇过得很开心。虽然，还是发生了许多事情。但我依然有在这里好好地生活下去。”
鹿薐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不知道传音石的收音效果怎么样，希望您能够听见这里的人们辛勤劳作的声音。”
“喂——殿下！”
有人率先发现了站在窗边的鹿薐，开心地朝她打起了招呼。
鹿薐朝村民们挥挥手，权当也对他们打招呼了：“我觉得我做的还不错，大家都挺喜欢我的。但是父亲，最近有几件事，让我感到非常恐惧且意外。”
温暖的日光洒落在她的身上，让鹿薐心头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后怕，轻而易举地消散了。
“先是兽潮，然后是海兽……城堡里又多出了几只人鱼。不过也有好事，救下了一支来自北境的商队，可是昂蒂弗家族的领地上居然有流寇……种种事情叠加在一起，我现在想要向您陈述一个事实。”
“这要从我捡到的那个人鱼蛋说起……这孩子居然是人鱼族的传承之子。虽然我不明白传承之子是什么，但听起来很重要的样子。我想，可能会影响到两族交往，所以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知您。”
“……”
“大概就是这样。老实说，经历了这么多我还挺累的。但是父亲，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鹿薐轻轻抚摸着蒙蒙光洁的羽毛：“有人，又或者说，有势力在大陆的各个种族之间，互相挑拨离间。”
“无论是那伙半兽人的流寇，还是被偷窃到人类帝国版图的人鱼，又或者说不受人鱼控制的海兽。父亲，我相信无论是龙族还是地精，精灵还是兽人，他们的群体中，也一定有我目前碰到的、类似的情况。”
“您要问我证据的话——我只能说，没有，这一切都是我的直觉。但是，希望您能因为我这莫名其妙的直觉，稍稍查看一下其他种族的情况。”
“但愿我的直觉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那么，想要和您说的事情差不多了。希望秋天的时候，我能如约为您寄来利巴萨镇的产出。”
小黑鸟将口中的传音石吐到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的掌心里。
中年男人洋洋得意地挑起眉毛，看着面前面色苍白的纤细青年：“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我的宝贝女儿是不是很聪明？”
那苍白的青年笑了笑，只是这个简单的动作，便引得他一阵咳嗽，把那中年男人吓得不轻。
“哎呦喂，您没事儿吧？我真不希望你会是咱们帝国历史上第一个咳嗽咳死的——理查！过来看看你哥！”
理查脚步匆匆地行来，将青年面前的茶杯倒满：“陛下，您别管他就可以了，他就是事儿多。我比较想知道的是，刚刚那个……是穆琳殿下的传音吗？”
面色苍白的青年摆摆手：“理查，既然你选择离开这个位置，就没有知道这些事情的资格。你先下去吧。”
理查一愣，很明显心有不甘，却还是按照青年的吩咐离开了。
曼斯亚帝国的皇帝陛下啧啧称奇：“你这又是何必呢？当哥哥的这么照顾弟弟，也没见得他多少理解你。哪里像我的贴心小棉袄~”
“太恶心了，陛下，要是穆琳殿下知道您在人后是这副模样，一定会嫌弃您的。”
“怎么会呢，我家囡囡多乖巧一个姑娘，脑子还聪明。”
皇帝陛下笑眯眯的，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他与鹿薐竟有几分神似：“刚刚她说的你也听到了吧？她的直觉，是不是和你调查出来的结果高度吻合？”
青年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刚刚倒出来的茶水：“确实，穆琳殿下在帝国边疆那样过日子，实在是屈才了。不如让她……”
“你想都不要想！”
皇帝急吼吼地打断青年的话语：“我的乖囡自己想干嘛就干嘛，你别在这里坏事！还不快去干活？”
“好，这就去干活。”
青年优雅地擦了擦唇边的水渍：“顺带一提，您的另一位女儿——还是赶紧找个人收了吧，别嚯嚯帝国了。”
“用不着你说，我留她还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