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原以为在天津混吃等死的安稳日子会久一些，但不想才不到半个月，大太太的到来打破了平静。
虽说顾思知道终有一天会面对顾家人的，但她真真真的不想看见大太太，那个大太太看起来真真真的不让人舒服！
顾思去见大太太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天津的夜晚热闹虽不比上海和北平这些地方，但好歹也对得起灯红酒绿。
不过这花花世界，顾思可没心思欣赏。
她的脑子里现在全是小说电视剧里的宫斗宅斗情节，还幻想了自己的几十种死法。明明路也不是很长，偏偏就觉得自己经历了几辈子。
到最后，顾思从脑子里幻想的毒杀打骂中下车，优雅且从容地跟着王妈走进酒店的同时默默后悔没有恶补过宅斗剧。
上台阶，左拐，右拐。
王妈停住了步子。
顾思看她一眼。
王妈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对门内恭敬道：“大太太，五小姐到了。”
房内传出声来：“小五来了呀，那就进来吧。”
顾思默默地在心底上演N遍宅斗剧，最后哭丧着脸推开了房门。
王妈将顾思带到大太太的面前，倒了茶后默默退出房间。顾思站在沙发旁有些紧张，半低着头问安。
大太太笑呵呵地看了坐，边招乎着顾思吃点心边关心顾思近况。
顾思装出天真的样子回答了所有问题，装作关切地询问顾家的状况。
大太太打马虎眼，只道了些有的没的。
顾思喝着茶心道好像走错片场了，这场景怎么不像传说中的宅斗？
她试探地问了一下顾炤的近况，大太太想都没想直接跳话，闭嘴不谈顾炤。
又是这样！
无论是王妈、顺子还是绿柳，都对顾炤的事含含糊糊！
现在就算顾思再傻白甜也隐约知道顾炤一定出了事，不光如此，原主被杀而她被迫回国也一定和顾炤出事有关。
想到这顾思的心沉了沉。她脸色一变，一本正经道：“母亲还不准备和小五说么？”
大太太顿了一下，神色如常，“小五还想听些甚么？”她笑笑，笑意不达眼底。
果然。
顾思换上一幅强忍焦虑的样子泪眼朦胧道：“自从小五回国，母亲就让小五暂住天津不回北平，还闭口不提四哥的事。小五不傻，怎么可能还觉不出四哥出事了呢！”
大太太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顾思会直接挑明。那也得，省得拐弯抹角去探口风了。
“也好，我就直接说了。”她盯着顾思一字一句道：“炤、儿、失、踪、了。”
轰！
尽管顾思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但听到这个消息时，她还是忍不住身体摊软，全身发抖。
鼻子酸酸的，眼眶红了，大滴的泪落了下来。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她和顾炤没见过面，只是在原主的日记本里对他有所了解，可她还是会对她那位哥哥伤心、不忍。
顾思很害怕，心里似乎有什么一下子被抽出，就好像她真的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
明明，她才来这不到三个月！
明明，她是孤身一人！
“小五你……”大太太叹了口气，“炤儿他……他在一次考核中落了水，下落不明。我们顾家对外封索了消息，毕竟事关重大，老爷还不知道……”
顾思双眼失神，忍不住呜咽，泪流满面。
大太太擦了擦眼角的泪，“现在只有我和你三姨娘还有你李伯伯知道这件事。我们对外称炤儿在天津休养，老爷他现在也以为是这样。”
“小五……小五呀，我知道你和炤儿感情深。小五……”
“母亲！”顾思听得断断续续的。她擦一把泪水，强撑起害怕到发抖的身子，哑声问：“尸首呢？四哥的尸首呢！”
“不知道。派人捞了两个月了，没捞到……”大太太回答。
“怎么可能！”
“小五，炤儿那时中了弹，一下子掉河里了。冬雪初化，那春汛河水汹涌，也不知道是冲哪儿了还是……还是给鱼虾咬了啊！”
“我……我不信！”顾思发疯似的大喊。
“真的，是真的……”
大太太哽咽声不断。
“不，不可能的！”
像是失去最后一根稻草，顾思的脑袋“轰”的一下，短暂失去了意识。
心空荡荡的，眼前是一片黑色的虚无。
迷迷糊糊中，一道浅光出现。
顾思向前迈一步，伸手，想抓住那道光。
浅光幽幽，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光——抓住那道光！
一霎那，幽幽浅光淹没了顾思，像海水一样冰冷刺骨，又死死的扼住了她的呼吸。
窒息感瞬间上涌，顾思伸手，拼命的想在虚无里抓住什么。
什么也抓不住。
渐渐的，冰冷冲入四肢百骸，一点一点割去她的力气。
顾思抱住自己，心里期待温暖。
虚无的黑暗里，传来空灵的呼唤声。
有暖光抱住了她。
别怕。
脑海里有人温柔的笑了。
顾思闭上眼睛。
泪，几乎流干。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张开眼，带着浓浓的哭音质问：“为什么要封索消息，为什么连父亲也不给知道？”
大太太抹一把泪，回答：“这是你李伯伯的建议。顾家虽然在北平有一席之地，奈何树敌也多，你李伯伯怕消息一出，就会有很多人针对顾家和你父亲。”
她顿了顿，从容地调整好情绪接着说：“至于瞒着老爷，一来老爷现在不在北平，鞭长莫及，怕分了老爷的心。二来也想着老夫人年纪大了，不想让她老人家伤心。”
顾思从伤心中抽离。
她深吸一口气，认真思考，对大太太的话将信将疑。
“唉……如今炤儿已去，我们顾家本就男丁衰微，这、这可如何是好啊！”说着说着，大太太又哭了起来。
顾思在心底冷笑。
她自是不信那鬼话，但毕竟宅斗剧不是白看的，于是装做六神无主的样子问：“怎……怎么办，母亲！”
大太太没回话，而是又接着哭。
顾思皱眉，却也调整表情配合着哭了起来。
良久，在顾思快要哭累时大太太终于说话了。
“小五！”她上前摁住顾思的肩，用力地摁住，长长的指甲扣入顾思的肉里。
“小五，有一个办法！”大太太死死的盯着顾思。
顾思吃痛，强压着不爽虚弱的问：“母亲，是什么办法？”
“是你，小五！”大太太突然露出笑来，“……你回国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小五，只要……只要你先扮成炤儿，稳定一些时日……只要你肯，小五！”
顾思的双眼一点点瞪大，脸上闪现几分慌张和害怕。
是了，她怎么忘了？
她怎么能忘！
尽管她和顾炤性别不同，可是！他们是兄妹！
他们是孪生兄妹！
“小五！”大太太手上的力气加大了几分。
顾思咬唇，吃痛一声。
“小五，只要稳定一些时日！只要你肯！”
顾思低下头，沉默。
肯，还是不肯？
她有些害怕选择。
大太太目光如炬。
长长的沉默。
良久，顾思唇边泛出苦笑。
她哑声，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她有反抗选择么？
顾思的苦笑加深。
她，从来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