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女性是一种困境
脂粉葫芦2025-02-04 15:313,573

  那天回到家,贺顼才发现,贝锦璨没有将本要归还的那本悉达多给他。

  一居室的开间原本就不大,电线零件堆满矮桌,还有些小玩意挤不下,就放在床边。贺顼走上榻榻米,盘坐在棉布垫上,拧开台灯,拿起小扳手和螺丝刀,扯来做到一半的东西,在灯光下仔细查看,然后动手拆下上面已经安好的零件。

  今天他仔细观察过贝锦璨的动作,有留意哪个角度下假肢的运动不太方便。他设计了几套装饰,小彩灯只是其中之一。手头上的半成品是另外一个,他将碳纤维骨架加宽,借鉴了山地车减震的原理,在脚踝部替换了缓冲组件,这样以后登山她应该会没那么吃力。

  正聚精会神着,手机亮了。

  贝锦璨发来那本书的封面:忘记还给你了。

  贺顼回:下次见面给我吧。

  贝锦璨:后天晚上我要去美术馆布展,你来么?

  想赶在下次见面前将手上的礼物送出去,贺顼来了精神,顿时也不困了,一头扎进工作台里。

  再次见面是在一个下了小雨的晚上。贺顼不常去看展,也无从得知台前幕后的故事,更没看过如何布展。按照贝锦璨的信息,走进美术馆七拐八拐,到了个堆满物料的展厅。

  工人戴着安全帽踩着梯子正在准备吊顶上的展品装饰,他绕过地上的电线走进去。意外贝锦璨没有戴假肢,而是坐在电动轮椅里整理着一些灯泡和碎布条。她遥控轮椅走过来看到了贺顼肩上的那个大旅行包。

  “又有什么好东西?”

  每次见面都有惊喜,这惯坏了她,小贝已经隐隐开始期待。

  “今天没有戴?”

  “对。下雨天这条腿总是会疼。”小贝抬了抬只剩一半的左腿,“今天无法做酷炫girl了。”

  贺顼说,晚点再给你看,是另一套更酷炫的。今天就不给你试了。

  贝锦璨不仅没有戴假肢,也没戴隐形眼镜。或许是因为布展劳累的缘故,她不太如往日那般有精神,用鲨鱼夹将头发绾在脑后,鼻梁上架着大黑框眼镜,素颜,穿着卫衣工装裤,戴着粗线劳保手套。

  她捞起碎布条绑在灯泡后面,“一些很天才的想法。”她打开话匣子给贺顼讲她的创意。贺顼听得有点云里雾里,不过也不打断,只是鼓励着说好极了,那最后的效果是什么。

  “这些灯泡亮起,就像是山间的星星。”小贝说,是你给了我灵感。

  贺顼环视展厅,一切都是凌乱的,雕塑和画像还都包着泡沫没有拆开。贝锦璨以前和他讲过,她也会帮朋友做策展布展。小贝说她很少亲自上场,但是这次实在想表达,所以就亲自来做这个展品。

  “我不是很懂。”贺顼问,“太艺术了。”

  “艺术的就是大众的。”小贝说,你认为这是什么,那就是什么。艺术没有标准答案,只是给人一种思考方向。她半开玩笑说,“就像我每次看戴珍珠耳环的少女,都能感受到一种淡淡的悲哀,说不上为什么。”

  贺顼看到贝锦璨灵活地操作轮椅在展厅内四处走动,与人交谈,又回来忙手里的事情。那种从容和自信,不像人们常规意识里一个残缺肉体里的灵魂所能释放的能量。

  他从未介意过她的瑕疵,他很高兴她也不介意。

  但愿这是真的。

  但愿真的没有人介意。

  “我帮你。”贺顼卷起了袖子跟着坐到地上,有样学样将布条绑在灯泡后面。小贝随他去摆弄,过了好一会状若无意顺口提到,“周末要和我父母一起吃个便饭么?”

  贺顼完全没有准备,下意识道,“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见你父母?”

  小贝手里的布条没绑稳,灯泡滑了下去砸在地上,登时粉身碎骨。她顿了一下,贺顼马上说别动,别扎着了。然后起身跑去拿扫把。

  看着贺顼打扫的背影,小贝深深靠在轮椅里,“贺顼,那天你为什么参加了徒步露营?”她觉得,她与眼前这个男人可能有什么误会。

  贺顼戴着手套先将大块碎玻璃捡进垃圾袋,“师兄喊我去,说是给他做个伴。”说完他自己都笑了,“做什么伴啊,他老婆也去了。我去了就发现自己被骗了。”

  小贝冷清又理智地问,“被谁骗了?”

  “原来你们在搞相亲活动啊。”贺顼说,上了车跟身边人一聊,才知道师兄老婆是做红娘的,这是个小型相亲活动。

  “我们?”小贝又反问一句。

  “既来之则安之,我也就跟着一起乐呵着玩。”

  “玩?”

  贺顼收拾好了,将垃圾袋打了结,“我先去扔垃圾,你不要动。我回来再检查检查地面。”

  等贺顼再返回展厅,不见了贝锦璨踪影。而他们原来所在的地方,竖起来几个石膏板,上面看似凌乱布置了一些灯泡,还有迷宫一样的开关。按下不同的开关,对应不同的灯泡亮起或熄灭。

  旁边还有些互动游戏,当通关所有后,满山的星星就会亮起。石膏板上贴着作品介绍,璀璨。

  那山涧的星星亮了又灭,贺顼根本不知道他所见的是真实存在的星体,还是早就湮灭于洪荒的行星亿万年前散发的光芒。

  贝锦璨从他生命中消失了。

  他打了电话也发了信息,所有的追踪都石沉大海。

  最简单的方式不过是去舞蹈学校找她,可是他觉得事不至此。失去了一个聊得来的朋友,他很遗憾。夜晚备完课批改完学生作业,他还是会坐在灯下摆弄那些假肢配件。有时候搞着搞着,他就不自觉叹气,放下工具,看着碳纤维骨架叹气。

  第二性她读完了么?

  女性是一种困境,他从未设身处地感受过。而第一次作为被失联的一方,贺顼突然读懂了曾经晦涩的书,听懂了苦情歌。

   

  兰箐幽的脚伤比想象中严重,因为硬扛着走了一天路,等下山赶到医院时,原本简单的跌打损伤也变成了顽固的伤筋动骨。竹晏深连着炖了一周的骨头汤,直接给她喝吐了。

  她闻着汤锅里的排骨味,厌恶皱起鼻子,你有点常识好不好,喝汤除了长肉,对骨头恢复没一点好处。

  竹晏深不管她的抗议,照例将汤端上桌放在防烫垫上,摘下厚手套,“又不是你一个人吃。今天有客人。”

  “谁?”兰箐幽第一个反应是要不要回避,可还没等她身残志坚跑回卧室,就看到贺顼拎着一塑料袋牛骨头敲开了家门。

  这一看就是找竹晏深的,兰箐幽尴尬地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身在此地,还是继续拖着伤脚逃回房间吧。

  贺顼站在门口,有些不好意思,“嫂子。打扰了。”

  兰箐幽回应着假笑,没事没事,你们边吃边聊。

  “我找您。”

  “我?”

  被竹晏深重新扶到餐桌前,兰箐幽看着丰盛的饭菜,额头三条竖线。

  竹晏深是最自然的一个,兀自盛了碗汤低头吹凉。

  贺顼和兰箐幽彼此对坐,谁都没提筷子。

  竹晏深用公筷拆了排骨肉放到兰箐幽盘子里,催促她快吃饭。抬头看了眼魂不守舍的师弟,“你不是说有事找她?”

  “嫂子。”贺顼恭恭敬敬叫了一句,“我想问问那天露营的事……”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兰箐幽无措地别开他目光。她随便编了个理由,让竹晏深拉着贺顼参加活动,不过就是充数。会员实打实缴费,就是想找到满意人选。可是哪有那么多候选人,免费的联谊也吸引不多参与者,那就连蒙带骗从身边人下手。

  反正只要不在事实婚姻中参一脚,没做缺德事,这也不算什么。

  没想到滥竽充数做NPC的人如今坐在她面前要跟她好好聊聊这事。

  竹晏深当然知道兰箐幽心虚尴尬的是什么。一早贺顼找他问的时候,他就很坦然讲了她是做什么的,活动目的不用讲,贺顼也能看出来。只是没想到贺顼问,那这些姑娘都是真心实意来找对象的?这里面有跟我这样的被拉来充人头的女生么?

  竹晏深说那你要去问兰箐幽。听着话里有情况,竹晏深罕见地八卦,你该不会……贺顼挠挠头,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他特认真地问,师兄,你和她明明就是出双入对的两口子,为什么她不承认?是出院那天你们两个闹别扭了么。

  竹晏深马上抓住重点,“像两口子?”

  “对啊。”

  “真的那种?”

  “那不然……假的?”轮到贺顼蒙圈。

  竹晏深突然心情大好,跟贺顼说,晚上下班来我们家吃饭,你直接问兰箐幽。

  面对贺顼的问题,兰箐幽无处可躲。竹晏深看出她的为难,也不替她解围。她只好硬着头皮说,“对不起,那个活动必须男女数量等同,我实在找不到人了。”

  竹晏深插嘴讽刺一句,你在玩配平?

  贺顼毫不在意兰箐幽的亏欠,只关心自己想问的事情,“贝锦璨是像我一样被拉壮丁的,还是真的……”

  听到那三个字,兰箐幽激动得差点打饭手边的汤碗。她感激地看着贺顼,兄弟,她心里默念,你真是我异父异母的好兄弟!我看人从不走眼!心里算盘啵得噼啪响,打完了一圈小九九,兰箐幽也恢复了平静。

  谁先认真谁就输了,欲擒故纵的把戏她可教过太多会员了。

  她微微一笑,终于拿起筷子,“你喜欢她?”

  “我不知道。”贺顼没了信心,垂下头。

  喜欢于他而言,是个过于陌生的词汇。回想与贝锦璨的相处交谈,他只觉得自然舒心。他开始理解她的那句话,爱是一种感觉。这感觉不是家财万贯娇羞美人的交换,是两人深夜的长谈,是面对诗词歌赋书籍电影时的意见交换,是毫无目的随心所欲的思想碰撞。

  贺顼厌恶遗失了这种感觉。他更讨厌现在的自己,开始患得患失。他对兰静幽说,“我只是还有东西要送给她,不知道是否合适。”

  “合适呀,那有什么不合适。”这不正就是红娘工作职责所在。兰箐幽大包大揽打着包票,你想送什么,是我陪你一起去送还是我帮你转交。

  想着假肢那东西也蛮特殊,贺顼说,就不麻烦你转交了。

  兰箐幽马上去看行程日历,划着手机说,就这个周末,我带你去见她。

  “不太好……吧?”贺顼不确定。

  兰箐幽问,为什么。

  他说,周末她请我见她父母。

  “见父母?”要不是脚坏了,兰箐幽能跳起来。

  “但是我拒绝了。”

  “我的天!”她颓然瘫坐在椅子上,怎么……接手的大活都这么难。果然钱难赚屎难吃,容易赚钱的生意根本就轮不到她。

  

继续阅读:110、他灼热的吻淹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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