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婚礼回来的第二周,陈盒做了一番市场调研后就投入婚庆领域。虽然很多流程管理软件都有婚礼这个分支模版,但从来没有专门针对婚庆产业的模块。全公司没日没夜干了两个月,他就拿出了初步解决方案。
陈盒设想的产品应用场景,覆盖婚纱礼服订制租赁,妆造设计,婚纱照和婚礼跟拍,花艺场地设计布置,酒店菜品选择,车队管理,相关人员任务认领等各个环节。
不同的婚庆供应商可以选择对应的模块提出个性化需求,风鸣科技再针对客户需求进行微调。
陈盒想,只要平台在,就不愁没生意。利用AI第二大脑做流程管理,怎么看都是降本增效的好手段。婚庆公司大多小作坊,成本吃紧,很看重每个环节的优化。
在打磨产品过程中,陈盒不时就跑来袁不器这里喝茶。
袁不器何尝看不出男人眼神里的狡猾与防备。感情他将她当做了免费顾问,但她不知为何,陈盒明明有求于她,理应尊重和端着她,哪怕是装,也要装得礼貌谦虚。她却能明显感觉到陈盒的厌恶与刻意疏远。
一个拧巴的人,因为利益不得不向她请教,却又对她本人生理性地讨厌。
陈盒当然知道自己的拧巴与纠结。
如果他没有认识“袁芬”就好了。
那么在他眼里,袁不器是一个高效睿智,客观隐忍又聪明的合作伙伴。他喜欢与这样的人合作。在他过往三十年人生中,他一直在既定轨道上行驶,需要耗费额外精力处理的无效社交,打发时间的休闲娱乐,陈盒一概不需要。制定一个终点,他就会凿开一条通往其中的路,不管路上荆棘密布还是一马平川。
上学时候埋在题堆里,创业后吃住在办公室,他一向心无旁骛。面对亲密关系和婚姻亦然。
交往,或者不如说是完成过约会任务的几个对象,都抱怨他无趣,但无一例外是他先提出的分手。
陈盒在自行开发的打分识人系统上记录了不同女生的各个维度的分数,只有初始分数及格他才考虑交往,而以一年时间为界,若时间走过六成,他还没看到这个女生有达成满分的可能,就放弃她。
会有爱,有不舍么?他怎么会舍不得一张又一张试卷,不过是懒得在剩余的题目上浪费时间罢了。
曾经有师弟跑来找他,说他这套数据模型都可以发表文章了,来求心得,陈盒三缄其口。师弟半开玩笑说,以后你靠这套方法找到嫂子,我就去跟嫂子讲,你是如何利用她。
陈盒无所谓,能认同这套体系的女生一定也是同路人,她也想利用我。
他能理解袁不器对他的利用,她需要低成本管理业务流程,他顺势而为提出开发项目,她何乐不为。而她之于陈盒,也有价值。坦白讲,他蛮欣赏袁不器。可是就因为袁芬曾经不合时宜横亘在两人之间,他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人虚伪狡诈的另一面。
尤其是再回味与袁芬的对话,原来她早就在字里行间流露对他男性向观念的鄙夷与不屑。
袁不器当然知道陈盒的心思,当他再一次到工作室蹭茶时候,袁不器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要付咨询费了。”
“已经送了你一年免费会员了。”
袁不器点开app,把手机放到陈盒眼皮下,“拿去,你取消我们的会员权限,五个会员我都不要了。”
没想到有人比他更绝更无情。他进退两难,“和气生财,袁总。”
“如果你真的想一起做生意,我可以考虑以自然人股权形式加入,做深度绑定。”
陈盒一愣。
袁不器歪着头看他,像是开玩笑逗他,半真半假说完,将他反应尽收眼底。她笑着将双手交叠垫在下巴上,大红色猫眼石甲胶在夏日眼光中折射出一道粉色光线。
指甲上的小猫眼睛微闭假寐,是蛰伏休息的猛兽。袁不器起身,给陈盒倒满了茶,“骗你的。”
陈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也眯了下眼睛。
袁不器从将茶倒进公道杯里,“我不看好的这个项目。结婚率持续走低,尤其是在年轻人中。而且越来越多的新人倾向于选择自己操刀全程,而不是将整个工程外包给一个婚庆公司。如果有得赚,无论多卷,我都会杀进去。我做了这么久出租伴娘的生意,都没想过要向上游延展。至于你所谓的协同工作软件,不过是依附于这些甲方生存,严格说是一枚丙方。在这样的市场情况下,市场容量就这么大,就算你占了全部份额,又有多少?”
陈盒道,“从来不是有一个需求,然后我去满足,而是我要创作一种需求,让大众去接受这样的新方式。我创业是做一份事业,而不是做一个买卖。”
“那就——”袁不器比了个“请”的手势,“good luck。”
恰巧有人进来,是袁不器约的几个来做兼职伴娘的大学生,长相姣好身材修长。袁不器过去招呼人,带人去看礼服。陈盒垂下眼帘,袁不器手机旁边是那杯茶。
茶满欺人,这道理他还是懂的。不能合作,很可惜,他耸耸肩,希望以后她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