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的人当然不会是袁不器。于她而言，不过是工作中少了个供应商。陈盒往日与袁不器的联系都靠风鸣那个协同软件。陈和有野心，也自恋，坚持这个第二大脑就是最好的，也有意培养客户使用习惯，所以一直用其上的聊天功能联系客户。
app卸载后，袁不器和陈盒相当于彼此失散，她也落得清净。
不过，关于这个男人的消息还是三不五时传入耳中。合作的婚庆公司会和她聊最近试用了一个新的小玩意，用来管理流程。袁不器随口聊起也就是礼貌性回一句解决了什么实质性问题么，用处大不大，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虽然她不问，但是起了个话头，往往就能收集到一箩筐的反馈。大家多是薅羊毛，七天试用期一过，顶多买个基础版。若是再加模块，多开几个账号，小作坊老板就要掂量掂量合适与否了。这年头，虽然人工最贵，但是那句“你不干有的是人干”还是他们的底气。硅基大脑能降低成本不错，但是这个模型基于超过某临界点人数，使用软件管理就是合适的，而当组织过小时，成本划不来，还会使得管理冗余。
袁不器在心里算了算，按照这么个烧钱法，陈盒上一轮融资很快就要见底。
每当此时，袁不器就感叹，还是她这个小买卖稳妥，虽然赚得不多，但不用被资本绑架。累是累了点，自负盈亏也还活得下去。
得知陈盒的项目折戟沉沙时，是在工作室意外遇到曾经供职于风鸣科技的那个漂亮女销售。
实习生正接待她，袁不器从外面回来，摘了墨镜看着人觉得眼熟。女销售说当初对接她们时候觉着好玩，现在自己要结婚了，不想折腾闺蜜，干脆租两个伴娘，省心省力。
袁不器给出了几个套餐价格，姑娘只看了一眼，就指着最贵的说，来这个。最近运气好，从公司毕业了，拿了大礼包。
袁不器好奇，想说姑娘业绩并不差，怎么说裁就裁。
女销售正划着平板看方案选材，随口聊道，“说得好听点叫船小好调头，难听点叫步子迈大扯到蛋了。我们老板之前孤注一掷压宝的项目推进困难，面对资方压力也大，就开始压缩成本，向社会输送人才了。”她说，“这不，首当其冲就是销售。那几个宝贝程序员，他还养着，不舍得动。”
袁不器站在一边抱着肩膀，眼神里都是不理解，“销售是公司生命线啊。”
“谁知道呢，可能在商业模式没跑通的情况下，我们并不重要吧。”
客人很愉快的签订了合同交了首付款，袁不器和她约定日子去见伴娘和过方案。送走了风鸣的前销售，袁不器摇头感叹，资本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陈盒已经连续一周吃住在办公室，对着财务报表毫无头绪。
梅雨季过后，时序进入盛夏，随之而来的就是秋台风与高温的博弈与轮回。
正值某台风登陆，高架限行，地铁停运，高层写字楼和酒店都被通知不允许开窗。今天是周末，办公室还有人加班，陈盒靠在小沙发上看窗外的雨滴被狂风吹得横着扫过玻璃。
天空都变成灰黄色，树枝残叶被风卷起，打着旋上升。
他已经连续四十八小时没有睡觉了，他不知道下一秒是会睡着还是猝死。但是他不能睡也不敢死，因为晚上投资人约了他谈事情。公司运营的确遇到困难，可这也并不是在资方压力下他就能够顺利解决的。眼下他请求资方再次入局追加筹码，若是被拒绝，风鸣面临资金断裂的危险。
整个公司都会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