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低也算是个老板，只不过是没有进账的老板。箐囍门开业两周，兰箐幽一个活都没成交，陪着笑脸搞了些免费联谊，转化效果几乎为零。
偏巧这个时候来了个大单。陈盒爽气签下协议给了首付款，兰箐幽答应他无限次提供女性伴侣候选人，直到满意为止。
话是说出去了，但她没什么行动。
兰箐幽很纠结。
一反常态，没等闹铃响，兰箐幽就醒了。她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听着客厅里的那人轻手轻脚吃早饭，洗漱，然后收拾东西出门。
门锁轻轻落下，能感觉到竹晏深小心翼翼尽量不弄出声音。
屋子重回安静，有两只野鸽落在了窗台外面，咕咕咕叫着。兰箐幽看向窗外，两枚鸽子互相用短喙给对方梳理深灰色的羽毛，缩着脖子挤做一团。
她靠坐在墙上呆看了会野鸽，直到两只鸽子扑棱着翅膀一前一后飞走才下床。
要给陈盒找老婆么？这好像是句废话，她是红娘，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若她不帮呢？她若是反悔了，把钱退给陈盒，后面故事会怎么展开。
兰箐幽恹恹地走进厨房准备给自己搞点吃的，一低头发现餐桌上压着张纸条。
晚饭别等我，今天教研会要开到很晚——竹晏深。
认识竹晏深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他字迹。在这个车马都快得年代，很少有提笔写字的机会，而这样一句简单的留言，他却偏用最传统方式告知她。
横平竖直，转角处顿笔很重，落笔又轻巧连在一起。不亏是老师，他的板书一定也很漂亮吧。
兰箐幽顺手将纸条夹进一旁的书里。
昨晚冷空气来袭，下了一夜的雨。现在雨是停了，天也透亮了，只不过寒风跟小刀子似地往脸上割。
兰箐幽缩进奶呼呼的羽绒服，揣着手背着卡通背包地铁出门。直奔公园，走到假山面前。
三不五时来打卡，她也在这里混了个脸熟。
常来这的人，不是长期找不着对象的钉子户，就是跟她一样的婚介人，等着来拉生意的。
兰箐幽仔细观察过，她这种新生代红娘在相亲市场还是比不过传统大妈。大妈们堪称情报中心，家长里短如数家珍，跳着广场舞，打着麻将，顺手就把业务做了。
她寻思按照这个思路，卖保险的阿姨或许都比她更适合当红娘。
箐囍门定位全年龄层婚恋平台，线上引流主要做年轻人生意，而做中老年组生意还要靠线下。兰箐幽思路打开，其实年轻人虽然联谊频繁，春心蠢动，但是成交量不行。反而是看过繁华的中老年组，更直截了当，想结婚就处着，不行也不拖沓，成交意愿强过青年组。
她在假山这边转了会，旁边一个穿粉色冲锋衣的大妈过来搭话。
“看你来好几次了，是红娘？”
同行是冤家，兰箐幽不知怎么应对。但转念一想，合作共赢么，她点头说是。
大妈摘下口罩，脸上有不符合年龄的医美痕迹，双眼皮，吊梢眉，苹果机饱满，笑起来眼角都不见皱纹。
粉衣大妈说，年底了，生意不错吧？
“难。”
“过年了，年轻人催婚压力都大，这时候找对象的就多。”
兰箐幽想到了什么，问，您也是红娘？
“嗨，干这行都三十多年了，从小姑娘做到老太婆。我从不觉得自己在工作，我这是在做善事，积阴德。”
“怎么称呼您？”
粉衣大妈说人家都叫我王姨。兰箐幽嘴甜喊了一声王姐。王姨笑没了眼睛，这回眼角挤出了皱纹。她说孩子嘴真甜，生意肯定差不了。兰箐幽说，王姨，我在这也看见你好多次了，你是老法师，带带我。以后有机会咱们合作共赢。
王姨说别搞那些文绉绉的话。兰箐幽翻出笔记本，照着陈盒的要求读了一遍，问，您这有符合条件的姑娘么？资源共享，溅者有粪。
王姨又热情地假笑，我要有这好货，还至于大冷天站这里挂假山么。
反正兰箐幽也没抱多大希望。在她人才济济的小宝箱里都找不到符合要求的候选人，在别处，她也就是打草捞兔子顺嘴问问。
王姨凑过来，压低声音，“别做这费劲的生意。我给你介绍个单子。要求简单，来钱快。”
兰箐幽警惕回看她。
天上掉馅饼，一定是陷阱。反诈民警每天24小时在小区门口宣教。
王姨站得离兰箐幽很近，她甚至能从她嘴里闻出来早饭味儿。王姨眨着眼睛斜看兰箐幽，一副好事情让你做的表情。待她说完，兰箐幽愣住，反应了好一会。
“……那你怎么不去做？”
“哎呦，人家要是知道我帮着做了这种事，多晦气，以后还怎么给人家介绍对象。”
感情我做就不晦气了？
兰箐幽说，这不在我业务范围内。
见了几个潜在客户，又对接了上下游业务，兰箐幽回家时候天已经擦黑。
她路过小区门口跳广场舞的人群，冷不丁有人喊她。一回头竟然又是王姨。
王姨从扭胯挥手的人群中闪出来，拉着兰箐幽一个劲问她考虑怎么样了。兰箐幽说早就说了这个我不干，您就别花心思来问我了。
王姨拍了下她胳膊，恨铁不成钢，“小姑娘，我好心给你介绍生意。”
“这好生意您留着自己做。”
从王姨魔爪下逃脱，兰箐幽一路快走，赶紧逃离广场舞动次打次的音乐。从音响旁边路过时，电音节拍每一下都敲在她心上，咚咚咚振得她心脏疼。
她按着太阳穴疲惫地往小区门口走。
花店，打印店，正新鸡排，幺妹扦脚。
兰箐幽又退了回来，幺妹扦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