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箐幽又退了回来,幺妹扦脚。
方春玲趴在柜台上玩消消乐,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没客人时候她舍不得开空调,多批了一件衣服,开了小太阳放在脚边。
扦脚店不大,外面摆了四张足疗椅子,里面还有个小屋子,放下两张理疗床。
小屋子后面还有个狭小的空间,厨房和卧室算是并在一起。灶台下面摆着米面粮油,正对面是一张单人床。虽然局促,但是布置干净整洁。
白天有个学徒小伙子帮着她一起忙,学徒八点下班后留她一个人看店。晚上实在忙不过来,她就打电话叫附近的兼职修脚师傅过来替班。生意半死不活,勉强维持个房租水电。学徒不要工资,兼职师傅抽五成。
有人推门进来,小风嗖地一下从门缝钻进她衣领。
方春玲起身放下手机,拿着遥控器开了空调,笑呵呵问,修脚么?
兰箐幽找了个空调正对的位置坐下,边看墙上价格表边说,修脚加足疗。方春玲看她是新客人,积极道,第一次来?那再送您一次足盐火疗。
小腿肚子高的木桶放在脚边,老姜艾草药包散发着辛香味在里面浮浮沉沉。
冰凉的双脚往热水里这么一搁,登时从脚到头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了。
兰箐幽嘶了一声,勾起脚背,又缓缓放平,整个人放松地瘫在足疗椅上,满足地喟叹。
方春玲换上白大褂,戴上套袖,从紫外线消毒柜里拿出修脚工具,搬着小凳子坐在兰箐幽对面。
她挽起袖口伸进水里帮她搓脚跟,又洗了洗脚趾头,将一双白嫩的小脚从水里捞出来。打开手边的小台灯,她擦净兰箐幽的脚,举起来仔细端看。
带有老茧的手从脚背到脚掌摸了一遍,方春玲说,“修个脚趾甲,再去一去死皮。这小脚趾有个硬结,帮你刮一刮。”
兰箐幽捧着方春玲刚才给她倒的菊花茶,吹着水面,说,行,你看着弄。
力度适中的一双手开始在她脚上忙活,兰箐幽闭上眼睛休息。
简直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王姨今天说给她介绍的生意,一句话,给老光棍找假老婆。
来S市务工的老光棍老家里有个讲究,要是这男人一辈子讨不到老婆,老了也不能进祖坟。他们普遍没钱,要不然也不至于一把岁数了还是孤家寡人。但是老家有个不成文规矩,只要光棍跟个女的拍个结婚照也算结婚了。于是他们就托人找能跟着拍结婚照的女人。
听王姨意思,这活不难,也挺赚钱,拍张结婚照给两千块钱。
难就难在,去哪找这愿意跟老光棍假结婚的女人。
好人家的小媳妇肯定不干这事,工地旁边亮粉色灯管的洗头房里的女人也不愿意接这个活。王姨物色过几个女人,但一听说跟老光棍拍将来要放棺材里的假结婚照,都摇头,给多少钱都不干。
兰箐幽苦笑,王姨口口声声说当媒婆是积阴德的事,按照她的理论,给老光棍找假媳妇最积阴德,她怎么把这好事拱手想让。
也不是没动过心。
箐囍门成立至今颗粒无收,甭管是真结婚还是假结婚,只要有生意兰箐幽都愿意干。之所以回绝,是这生意她实在做不来。她难以想象如何劝说一个女人游走在不同老光棍之间,跟他们拍流水的塑料糖水婚纱照。
还没离职,业余兼职做红娘时候,她看到一对对痴男怨女,也犯嘀咕,这婚就非结不可么。
见得多了,她也就坦然。结婚不是目的,只是一种手段。有时候这婚还真就非结不可,比如她自己,不结婚就不能置业,比如竹晏深,不结婚就堵不上父母那张嘴,比如老光棍,不结婚就进不了祖坟。
人人都找到了比结婚更重要的事情,而这本就神圣的婚姻反倒成了过河桥渡口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