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邱让他先坐着，转身洗了手挽起袖子去厨房忙。
方析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就这么在门口坐着，不往里走也不四处张望。他跑出来的着急，没带手机。干坐着二十分钟，实在无聊，他起身走到后面厨房。
当当当当，老邱利索地切土豆丝，“没买菜，将就吃一口。”
方析想问为什么把他捡回家，也想问老邱跟方春玲到底算什么。想问的挺多，但他选择闭嘴，在发问前先观察。
老邱炒了个酸辣土豆丝，又拍了个黄瓜，从冰箱里拿出塑料袋包着的半个香肠，切成薄片排成一盘。
将三个所谓的菜摆在桌上，老邱不好意思说，简陋了，家里没米了，就剩两个昨天买的馒头，你吃么？
方析不挑剔，也没得选，点头说好。
微波炉热的馒头，摸着烫手，掰开心儿里却还是冰凉。方析就着土豆丝啃馒头，老邱筷子一次都没落到香肠上。
他从桌子底下拿出半瓶老乡长，一打开瓶盖，一股勾兑白酒的香精味扑出。方析坐在他对面，在昏暗的灯泡下狼吞虎咽，一个人几乎干光一盘土豆丝。
最简单的食材却能做出酸甜可口，辣度适宜的味道。吃了一口就勾着他去夹第二口。
老邱有点东西在身上。
方析正想着，老邱哈了口白酒，拿起筷子在桌上杵齐，看着半大小子吃得欢实，道，“要不要给你妈打个电话？”
方析又狠狠咬下一大块馒头，鼓着腮帮子嚼。
“报个平安吧，别让她着急。”
少年端起眼前盘子，将剩下的几根土豆丝连着葱花辣椒油底子都滑进自己碗里。
“爱吃我再给你做。”
方析用手上最后一块馒头去沾碗底的带油葱花，抿了一圈，碗溜干净，土豆丝都被馒头卷起来。他吃完所有，打了个饱嗝。
“谢谢。”方析说。
老邱黑红黑红的脸上泛起笑，这孩子，太客气了。
于是老邱没再管方析，一口酒一口凉菜，优哉游哉，也算是解解乏。卖力气的人，心思简单，喝得微醺，倒头就睡，就算是一天里最美的事。
方析在不大的屋子里转，看着矮柜上的小玩意，蹲在旁边拿起来看。
木青蛙，木菠萝，木苹果……巴掌大的小摆件，放手心里显得灵巧可爱。青蛙稍微复杂些，带了关节，其他东西就是一块木头打磨出来的。他问，“这都是你做的？”
老邱给自己倒酒，“闲着没事，做着玩。”
“你是干什么的？”
“木匠，修家具的。”
方析把青蛙放地上，一下下地点着青蛙后背推着小玩具往前走。他觉着好玩，又把青蛙翻过来，从肚皮看去，想找出这机关的巧妙。
老邱有点上头，就这种没醉，但是晕乎乎的感觉正好。喝到位了话也多了起来，他看着蹲在地上玩玩具的比他个子还高的小孩，“你妈性子急，又要强，什么事都争个胜负，自己硬抗，这么多年一个人拉扯你不容易。当父母的没有不是，我不多问你们为啥吵，但你妈没坏心思。”他又喝口酒，“你学习好，读书多，难免觉着你妈跟不上你思路。可反过来想，你更应该理解你妈，她就想你好。她说话是急了点，母子哪有隔夜仇。吃了饭我送你回去。”
方析心中冷笑，理解，都要我去理解她，那谁来理解我呢？
“别伤了她心。”
方析起身，问，“你会做鸟么？”
“啥？”
他指指手中的青蛙，用木头做的鸟，翅膀会飞那种。
“鸽子，喜鹊还是……”
“秃鹫。”方析突然打断老邱，“会吃人肉的那种鸟。”他回想着某个画面，道，会耐心在低空盘旋很久，然后俯冲下来扑向食物。
正说着，老邱手机响了，方析和他一起看向在桌上唱着歌转圈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方春玲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