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营?”竹晏深停下打字动作,信息量一时有点大,“你要我去请贺顼来?你和他还没熟悉到这个程度。”
兰箐幽抱着警长靠坐在工作台上,低头看竹晏深,“我不需要和他熟悉。下个周末,箐囍门会举办会员活动。我请了户外领队,带十个人,五男五女一起古道徒步。”她说,“你知道么,两个人暂时脱离日常生活工作环境,短途旅行几天,会产生很微妙的反应。”
“不是成了就是黄了,再微妙也就这两个结果。”
兰箐幽用警长的毛爪子按在竹晏深脸上,“一点不浪漫。你就跟贺顼说你要参加一个户外活动,拉他一起。他是个不会拒绝的人。”
“第一,我不会参加,第二,你手头又有什么滞销货了要拉着我身边人当垫背?”
总是这样,每次稍微对他涌上点小感情,就顷刻间被他的刻薄与无情撕得粉碎。兰箐幽把警长放到他键盘上,黑猫扭扭屁股蜷成一团压在那里,竹晏深彻底无法打字。
“不是,你做生意怎么总坑蒙拐骗?”
“你才坑蒙拐骗,你全家都坑蒙拐骗!”兰箐幽骂着骂着来了灵感,“你把我领回家应付你爸妈就是最名副其实的坑蒙拐骗。”
“当初陈盒和袁不器的事,你差点就兜不住。”
兰箐幽突然停顿几秒,弯下腰看着竹晏深,“那你是希望我兜得住还是兜不住?如果今天陈盒还是单身呢?”
竹晏深并不躲闪,那双眼睛充满了然和睿智,大胆且直接与她对视。
两人目光交换,彼此刺探,都试图从对方身上找到某个答案。可竹晏深觉得,他也不是一定要求个明确的所以然,他更在乎她的想法和态度。
不过一秒,竹晏深先败下阵来,摇头笑了笑,别过眼神。
就算探明了她的态度,他又能作何回应。他尚且都无法厘清自己的内心,又能给予什么反馈。他一边躲一边不甘,会接住她的发球却不会拉扯。两个人的游戏里,他总是先退出的那个。有时他埋怨为何总是自己唱独角戏,而当有人来和他却又戛然而止。
有些行为是下意识的,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就这么做了。可是,当此时此刻清醒的时候,他反而并不想做什么也不愿意解释。
兰箐幽得意的笑了一下,“你不去就算了。听说那天有流星雨,那我就一个人独享了。”
“等等,你会去?”
“当然。”兰箐幽自然道,“我举办的活动我肯定去。”
“在野外,一个人睡?”
“露营基地又不会有野兽。”
“你说——五男——”
“还有五女。”兰箐幽说完,好整以暇看他。
很拙劣的把戏,每次都用这招来拿捏他。竹晏深看得一清二楚。可他就是吃她这一套。她说要和陈盒凑成一对伴娘伴郎,他就只好硬着头皮去给袁不器帮忙,宁愿扮丑也要做站在她身边的人。她说要一个人在野外过夜,他也不能充耳不闻就让她一个女孩子家睡在男人堆里,尽管人手一个帐篷。
“我问问贺顼。”
兰箐幽收回身子,眨了眨眼睛,甜甜说了句谢谢。
“但是我不保证他能去。如果他会去,我就和他做个伴。”
在竹晏深意识到自己承诺什么之时,他已然脱口而出。
他为自己打圆场,就当回报兰箐幽把他送去医院的恩情。她也算和他有了过命的交情。
在ICU时候时候,时间是粘滞的,他看不到外面的太阳,每天面对戴着口罩来查房的医生,听着仪器滴滴的工作声,听着护士汇报冰冷的数字,无时无刻没有一种真实感。
当他知道自己实际病得很重时候,恍惚想到了这短短三十年的一生。所有按部就班的事情中,兰箐幽是唯一的例外。把她带回家,做假妻子,是竹晏深顺遂服从的一生中做过最出格的事。
偶尔也会看到临床有家属穿了蓝色一次性防护服来床边探望,他心底难免也升起一点期冀。而明知这愿望无法成真,他躺在床上,心里又有小小的落差。
隔壁床家属对着刚苏醒的病人哭诉着说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了,听到医生在里面抢救时候甚至跪在门口对着ICU磕头祈祷,好在听到了好消息。
竹晏深一个人默默吊着点滴,数着天花板上的格子,听了这些话,又感谢起来她,埋怨不了她一点。是兰箐幽及时把他送到了医院,他要奢望什么呢,不非要演一出苦情戏去证明,她肯让他安心在这治疗养身子,已经是莫大帮助了。
跟着景区大巴车爬上盘山公路,竹晏深的心一如擦窗而过的枝桠,晃晃悠悠,难以落地。转到普通病房后,听到主治医生的描述,他还是后怕的。从未想过小小病毒感冒竟然会要了人命。医生嘱咐他多休息,又讲了几个没抢救回来的例子。竹晏深觉得医生在危言耸听,可是想到隔壁床没救回来的患者,又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生命突然按下暂停键,那些遗憾要怎么处理。而如果还有时间,为什么不现在就消弭掉这些本应避免的遗憾。
他转向坐在内侧靠在窗子上发呆的兰箐幽。
兰箐幽不知道在想什么,察觉到不寻常的视线,回过头。竹晏深问这条路线你走过么?兰箐幽说太熟悉了,上大学时候跟袁不器走过两次,后来老东家团建又来走过一次。入门级,景色很美。
她有点期盼道,“从没见过这山里的夜景,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