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已经到了山顶吗？”江恂笑道，拿着旁边的水清洗了一下手掌，然后搁置在一旁。
程予舟轻哼了一声，不明意味，他也盘着腿，看着天上闪亮的星星，心情平静，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想法。小时候扔的那一颗石头，滞留在课桌里的一本漫画书，搬家里落下的一只纸飞机，还有，他的电竞梦。
程予舟的外设几年如一日，没有换过厂商和品牌。他平时看起来并不在意战绩和场次，但私底下却会练很多次，他不是职业选手，却把自己的游戏习惯硬生生地变成了职业选手的标准。
他很努力，也无法忽视他的天分，他本来就应该吃这碗饭。但是，世间的一切美好事物都有一个但是，他要生活，他要照顾弟弟，他要把弟弟给培养起来，给他赚学费，他不能让弟弟像自己一样苟且的生活。
于是，他专心直播，十二个小时不停歇，迎合公司和粉丝的口味，公司为了他专门打造了一个人设，暴躁毒舌老哥，据说在游戏圈内，这个人设很吃香。
香不香程予舟也不知道，不过他倒是真的凭借这个人设小小的火了一把，从此，公司就让他把习惯都改了过来，什么词适合当男生的口头禅，他再了解不过，只是他不屑于说那些哗众取宠的话，在不违背公司要求的情况下，把自己的风格给磨了出来。
从此，程予舟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他从没想到黑一个人还能获得很多的粉丝，就像是他那次无意间谈到了江恂，那时的他并不太乐意在别人的面前提起江恂，无意间的提起给他涨了不少粉。
程予舟没有弄明白其中的利弊，以及这些粉丝的心理，公司就把这一点作为程予舟的宣传点给弄上了人设。
但也唯独这一点，程予舟没有跟着公司的意思走，他骂不骂江恂是他的个人自由，就算他那时任何对江恂有怨念，他都不想把这事牵扯到自己的直播之中来，就好像要踩着江恂才能往上走一样。
后来直到Soda这个号被毁了，程予舟才真的放下了对于电竞梦想的执念。有些执念在心中根深蒂固，但是风雨飘摇之下，怎么又会不滋生出些其他的想法呢。只是还没有遇到一个节点，能够彻底把这个执念在心中扑灭的节点。
然而，就在毁号的那一瞬间，程予舟找到了，他感觉心里的那一团火被熄灭了，他双目赤红，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没了。
后来遇到了江恂，后来得知了那年的真相，后来跟着江恂来到了山顶，两个人挨坐在一起看星星，就好像以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程予舟突然就好像释然了，身上的重担一下就轻了。
“恂哥。”程予舟轻声喊道，眼神落到了身边人的身上，讲道理，江恂这个人从小什么都很好，外貌、家世、成绩都很好，基本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的模范，但是他的私生活非常干净，几乎除了那个一起玩耍的小院，以及程家两兄弟，他没有再多的亲密朋友。
“怎么又愿意叫我哥了？”江恂微微诧异，程予舟也就在睡得迷糊的时候愿意叫他一声恂哥，换做以前，程予舟可愿意跟在他的身后叫恂哥了，只是后来相见，嘴犟的程予舟再没有叫过他一声恂哥，直到他睡得懵懵的时候，江恂才又蹭上了一次。
程予舟笑着看他，江恂的脸和漫天的星星就映在他的眼睛里，其他的一切都好像都不重要了，只剩下了眼前的人。
不知道想到了哪里，想到了什么，程予舟突然笑了起来，“恂哥，我觉得我俩离开这么多年，我记了你这么多年，好像特别没意思，一切都是作茧自缚，走不出来自己的圈。”
“我找了你很久，但是一直没找到，就好像被给一个怪圈给困住了，永远都找不到出路，但我一直在找，从没有放弃过，可能这就是上天给我们的考验吧，让我们遇见、分开、又遇见。我一直把这些经历当做恩赐，除了你离开的那几年。”江恂缓缓说道。
程予舟哈了一声，好奇地凑了过去，“那你是不是特想我啊？哈哈哈，说来也真的是奇怪啊，真就没让你找到我，不过还好你没找到我，如果换做我以前的性格，遇到你的时候，估计我是先上去一拳，可没现在这么冷静。”
“想你，每一天在训练的时候都在想你，”江恂特别认真地说道，他看着程予舟的笑脸，看着程予舟敛了笑意，继续说道：“我想，如果你还是会回来电竞圈的话，只要我站得够高，你一定会看到我。”
“在二队的时候我就想着上一队，因为二队不够高，我怕你看不到我，上了一队，我又怕有替补，尽管我不喜欢打AD，但是每一场比赛我都拼劲了全力，想把队伍带到更高的位置去，这样你就能够看到我了。”江恂道。
“我看到你了，不用担心，早在几年前，你的名号就已经传播在KGC的圈子里了，直播平台上都是你们的定妆照，里面最好看的永远是你。”程予舟跟喝了假酒似的，这些话拦在他的肚子里太久，他想找个人说说，但是没有人是合适的人选。
“那你为什么不试着来找我？我一直相信你，有当职业选手的能力，以前相信，现在相信，未来也还是会相信。我的黄金时间快到了，可能我也打不了多久了。如果算上职业生涯的心愿，大概就是还缺一个冠军和你。”江恂这话说得一语双关，他希望程予舟能够听出来，又希望他听不出来。
如果让他做个选择，他情愿程予舟永远不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而不是在知道之后，远离了自己，他已经失去程予舟太久了，久到他再也忍受不了和他的分离。
程予舟想跟他坦白一件事了，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星星时不时眨眨眼睛，他试着袒露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尽管对于很多人那都不是秘密了，只不过江恂还不知道，只要江恂不知道，那就还算是秘密。
“你还记得我有个号吧，我的大号Soda，你上次说感觉这个号跟以前的不一样了，是不一样了，它被人毁号了，被我公司的同类主播指使人给盗号了，当着我和我粉丝的面，开了直播，我还给他一万块，求他不要毁号，但他没有任何信用，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给弄没了。恂哥，你知道，我那时心里在想什么吗？”程予舟无奈地笑了笑。
“想什么？”江恂的喉头一紧，他竟然不知道程予舟还有这种往事，如果自己在他的身边，那事情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我当时什么都没想，我脑子直接当机了，一片空白，但是事后我跟失心疯了一样，你懂吗，我感觉自己的电竞梦碎了，Soda是我的寄托，而它没了，被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给毁了。”程予舟握紧了拳头，说起这事的时候，他依旧会觉得愤怒。
江恂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背，只是一瞬，他又松开了手，两个大男人，交握着手久了自然会让人觉得奇怪，他不想给程予舟造成困扰。
“后来呢？那个人抓到了吗？”江恂轻声地问道，一只手搭在程予舟的肩膀上，轻轻地碰了碰，拍了拍，权当做安慰。
“那个人啊，怎么说呢，他可比我惨多了，你是不知道，我看到他在酒吧门口跟一个男人亲嘴，被我拍了下来，而且那个男人就是毁号的人，我算是抓到了他们两个人的把柄！我可机智了，说手里有他俩的视频，忽悠他们，那个主播分分钟就认罪了，不过他不知道我开了直播，我让他当场身败名裂。”程予舟冷笑道。
江恂拍他肩膀的手顿了顿，似乎是意识到了些什么，两个男人，视频，亲嘴，光是这几个关键词就能让人脑补出很多的东西了，江恂差不多就要把剧情给想到了。
他后背僵直，至少说明，程予舟对于两个男生的事情并不是毫无了解，他知道的，但是是以这种情势知道的，江恂不能确定，这样的过程对于程予舟来说，是不是恶心透顶了。
“那他后来怎么样了？”江恂只好绕开了话题，他不确定要不要问程予舟关于两个男生的感情问题，他怕一问就跟洪水泄洪似的，一去不复返。
“当然是滚出公司了啊，我也滚了，我把公司的游戏区台柱子给弄没了，自己当然也待不下去了，换个公司继续直播，不过他是没脸直播了，根本不会有公司要他，而且都是他自己交代的，我可没逼他，我的粉丝都能作证。”程予舟笃定道，生怕江恂误会什么。
“嗯，这是应该的，你完全可以报案，没准又是不一样的情况了。”江恂道。
“我可懒得跟他们去搞那么多事情，直接开直播解决，一了百了，没想过给自己留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