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六急了:“我们这几个人,连枪都没摸过,怎么跟日本鬼子打?上一个死一个,英雄,还是别难为我啦,你带我去见周军师,不管他让我干什么,我都照做。”
洪飞拉着封三娘出来,低声告诉她:“让张小六向日本鬼子发送假情报,就说押送内藤小次郎的人一直向北,过黄河,去济阳,让日本鬼子封锁那边的要道。”
封三娘精神一振:“这样做,日本鬼子会不会上当?”
洪飞点点头:“一定会,他们现在只想找到内藤小次郎,也相信德州土匪是他们的人,张小六写一封密信直接送过去,肯定收到最好效果。”
封三娘挑起了大拇指:“洪飞,果然聪明,利用土匪,声东击西,省了我们很多事,不过,这件事还得向周军师汇报。”
两个人直接去了书房,周军师正在书桌前写一封信:“你们来的正好,这封信,是我模仿德州土匪的语气写的,也看了他们之前给日本鬼子送情报的字迹,已经完全仿照。”
他写完最后一笔,把信纸摆在两个人面前。
信上的内容正如洪飞所想,土匪向日寇报告,八方面军押着内藤小次郎改变道路,直奔济南城,很有可能,过路口浮桥奔向济阳,借路而逃,所以他希望日本鬼子立即向北追击,在浮桥一带形成合围,把内藤小次郎救下来。
洪飞心中大喜,他刚才想的事情,竟然跟周军师想的一模一样,证明自己虽然不是八方面军的人,但已经跟周军师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封三娘挑起大拇指,一只手向着周军师,一只手向着洪飞。
周军师微笑:“洪飞,我就知道你能想到这个办法,兵法是活的,不是死的,随机应变,越用越活,你不愧是济南这边最抢眼的青年才俊,脑子反应真快,令我惊奇。”
洪飞有些惭愧,周军师比他想的更多,并且调动各方力量,已经伪造好了信件,直接让土匪送出去就行了。
“洪飞,任何一件事,开弓没有回头箭,与其盲目的去打补丁,不如另辟蹊径,牵着日本鬼子的鼻子走,让他们自动让出空档,对不对?”
洪飞连连点头,他之前去找张小六的时候,还没有想的这么圆满,很多事情都是看了张小六的反应,才推倒出来。
而周军师什么都没做,就在这间书房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把之后的所有环节拿捏的一丝不苟,这才是真正的超级大军师所为。
周军师再次叮嘱:“你们把这封信交给张小六,让他只派一个线人送进去,千万不要参与,也不要让这封信沾上你们的指纹,日本鬼子那边也有指纹学专家,非常专业,任何破绽,都只会让咱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洪飞连连点头,垫着自己的衣襟,捏着那封信,去见张小六。
张小六听说有办法让自己活命,连连点头,不敢有任何推辞。
他说了一个地点,就在甘石桥旁边。
“洪飞,只要把信去交给我老婆,告诉她事情紧急,立刻送给日本鬼子,她就会安排人去做。”
洪飞感叹,济南城内鱼龙混杂,张小六这种德州土匪,竟然也有窝点,还建立了自己的情报传送线路,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张小六,这是周军师给你的求生之道,你最好老老实实,不要有任何隐瞒,在这封信上出了问题,你就得死!”
张小六跪下磕头:“洪飞,绝对不敢有任何隐瞒,感谢你和周军师给我一条生路,我保证把这封信送到。”
洪飞出来,亲自去甘石桥。
张小六的女人搔首弄姿,浓妆艳抹,一看就是八卦楼里出来的人。
当洪飞把那封信交给她的时候,她满脸嫌弃:“这个死鬼,光知道让我送信,连点好处费都没有。”
洪飞从口袋里摸出两个大洋,放在桌上:“六哥说了,这是辛苦费,这件事完成,另外还有其他奖金,全都给你。”
女人眉开眼笑:“那就好,有钱能使鬼推磨,看来这位兄弟真会做人。”
洪飞不敢怠慢,陪着这个女人一起出门,一路向北,走到日本军部附近。
女人一个人进去,很快就把那封信送下了。
洪飞再给她十个大洋,这件事顺利完成。
他跟那个女人分开,并未急于回到小院,而是一直守在旁边的路口,盯着日本军部的大门口。
半小时后,四辆卡车开出来,上面坐着至少六十个日本鬼子。
卡车转了个弯,一直向北,奔向洛口浮桥方向。
洪飞这才放下心来,刚才那封密信一定管用,所有日本鬼子上了当,以为洛口浮桥,就是最后的决战地点,没有半点疑心。
洪飞一路回到院子,心情终于放松下来。
见到军师,他把刚才的情形详细描述了一遍。
“洪飞,事情圆满结束,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将会通过临清,一直向西半月之内到达太行山。”
“这是我们本次最大的胜利,拿下内藤小次郎,整个亚洲细菌武器这个领域,我们先把头筹。”
周军师的线人陆续传来消息,日本鬼子重兵集结于洛口浮桥,把那里堵得水泄不通,就等着押送内藤小次郎的人送上门来。
周军师面前只有地图,但他却事无巨细,算准了日本鬼子的反应,这一次根据线人的描述,洛口那边集中了超过五百名日本鬼子,任何江湖势力到了那里,恐怕都得被打成蜂窝。
洪飞听着线人报告,内心无比倾佩,一个真正的指挥官,不仅文武双全,并且善于创造,把济南城这盘棋下得风生水起。
又有线人报告,押送内藤小次郎的人已经到达临清,晚上穿城而过,就可以直奔太行山。
洪飞突然意识到,临清这个地方,曾经是日本鬼子学习之地,南方军的正规部队和抗日武装,倒在日本鬼子枪下,当地的城内民居也千疮百孔,所以,押送者不应该等到天黑,而是绕过临清城,快速突破这一防线。
他毫不犹豫,直接向周军师说出自己的想法。
“洪飞,两辆马车目标较大,晚上行动也会出现提升,他们等待晚上的时候前进,一定会用软布把马蹄包起来,尽量避开日本鬼子。”
“军师,这样做,恐怕陷入日本鬼子的圈套,越是到了晚上,鬼子的巡逻队频繁行动,提高警戒。”
“相反,黄昏之前,穿过临清城,不会引起日本鬼子的注意。”
在这个环节,洪飞跟周军师的判断略有误差。
他在济南城这么久,观察日本鬼子的动向就知道,日本鬼子警戒最严的时候,是早上到中午之前,午饭之后,一直到黄昏晚饭之前。
日本鬼子的哨兵吃饱喝足,昏昏欲睡,躲在岗楼里面不想出来,搜查就松懈很多。
晚饭之后,日本鬼子的夜间巡逻队,带着狼狗出来,一停不停,几乎没有逃跑的间隙。
他用济南城的情况,推演临清那边的日本鬼子动向,应该非常接近。
封三娘一直站在旁边,此刻轻轻插嘴:“我觉得夜间行动更好,我们在太行山那边,一直都坚持夜间偷袭,日本鬼子防不胜防,他们虽然有探照灯,但只要神枪手几颗子弹,就能把探照灯消灭,日本鬼子失去探照灯的优势,只会躲在炮楼里放枪,不敢出来,我们就算把他们的大炮和机枪全都搬光了,这些人也不敢吱声。”
洪飞深吸一口气,如果放在平时,他早就闭嘴,毕竟周军师的安排,就是夜间行动,而封三娘身经百战,也是八方面军的头领之一,他们两个人的智慧加起来,肯定超过自己。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闭嘴,而是据理力争:“周军师,你们的作战环境是山西和陕西,而这里是山东,老百姓的生活习惯,以及日本鬼子的行动策略,跟西边完全不同,不相信,你到外面去看看日本鬼子就知道。”
封三娘脸色一沉:“洪飞,怎么可以这样对周军师说话?”
周军师微微一笑:“洪飞,你说的对,临清和济南的确是相差无几,两辆马车到达临清之前,那边的线人就跟他们接洽,会指导他们行动,或者是黄昏穿城而过,或者是半夜绕城而行,都没有问题。”
洪飞挠了挠头,他知道自己在周军师面前献计献策,等于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惹人耻笑。
但他还是想说说自己的观点:“军师,这些人听命于你,你只要说句话,他们就奉为圣旨,我担心,夜间行动正好中了鬼子的圈套,而济南的日本鬼子,一个电话打到德州和聊城,那边的防线立刻调整,我们就没有活路。”
“在济南城这么久,知道日本鬼子的不同据点之间,都是电话联络,而抗日武装这边,只能是通过送书信,或者传口信,比鬼子慢很多。”
周军师看着地图,仔细比对,沉默了十几分钟,才脸色一变:“洪飞,你说的对,绕过临清,比穿城而过,要绕远二十公里,那条线路通过永济桥,虽然难走,但肯定安全,日本鬼子不会在那边有浮兵,不知道临清的线人到底怎么做?”
洪飞内心焦急,他有种预感,押送内藤小次郎的人,根本没把山东的日本鬼子放在眼里,并且觉得临清不过是个地方小城,就算有鬼子防守,也仅有十几人而已。
按照太行山的习惯,他们普遍认为,一个城市当中,日本鬼子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都是狗仗人势的伪军。
可临清完全不同,日本鬼子进攻山东的时候,在临清遭遇恶战,死伤无数,所以他们把临清作为最重要的占领地之一,在鲁西地区的地位,约等于济南城,如果不清楚临清的江湖地位,就会做出错误判断。
周军师忧心忡忡,继续观察地图。
按照洪飞的想法,黄昏时穿城而过,迅速离去,不会引起日本鬼子的怀疑,等到夜间麻烦更多,很容易夜长梦多。
周军师基本同意洪飞的想法,但此刻,即便发出新的命令,那边也接收不到,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事情突然间恶化,远远处于周军师和洪飞的预料。
到了晚上九点,有线人飞奔来报,临清那边出事了。
押送内藤小康的马车,下午四点进入临清城,本来计划穿城而过,不做任何停留,但是进东城门的时候,没有排查,出西城门的时候,遭遇日本鬼子严格盘查,他们发现了内藤小次郎,双方立刻火拼,情况十分糟糕。
押送者无一生还,内藤小次郎再次落入日本鬼子手中。
洪飞愣住,他此前极力表明,黄昏时过关是最佳选择,可现在线人明明是带着这些人,下午进城出城,却遭遇了如此恶劣变化,事实证明,洪飞的想法完全错误。
押送者虽然没有听他的指挥,但线人领路,跟洪飞的想法不谋而合,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周军师并没有过度震惊,而是招呼封三娘和洪飞,一起研究地图,就像前一次,德州土匪把内藤小次郎送回来一样,如果能在半路及时的阻击,挽回败局,这一场战斗不会输的太厉害。
洪飞极度惭愧,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周军师亲切的拍了拍洪飞的肩膀:“胜败乃兵家常事,而且这一战的胜败跟你无关,你只是向我表达了内心的想法,具体执行还是临清的线人,那边判断失误,与你有什么相干?”
洪飞深吸了一口气:“军师,我自以为了解日本鬼子的行动习惯,其实还是错误,请勿见怪。”
周军师笑起来:“自古英雄出少年,少年要想成为屠龙的英雄,也得经过一次折磨,所以我才说,胜固欣然,败亦可喜,至少我们从每一次失败中积累了经验和教训,走向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