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冲，我实话告诉你，保护洪飞是上面的命令。”
“当下，只有洪飞愿意跟着你进千佛山，其他人早就吓破了胆。”
“我联系过六个人，他们一听是上千佛山，百万军中取上将人头，全都下破了胆，只有洪飞甘愿做你的助手。”
“另外，你联系的十五个江湖飞贼，他们是为了钱，你得提防他们，为了钱而来，也有可能为了钱出卖你，直接把你交给日本鬼子。”
冯冲苦笑起来：“李小姐，你说的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不是为了钱，又何必从全国各地，千里迢迢跑到济南听我的号令？”
“我刚才还想说，他们就算是为了钱出卖我，也情有可原，我愿赌服输，因为我这双眼认不清朋友和敌人，留着还有什么用？”
洪飞没想到，李彩云和冯冲之间也存在矛盾，而冯冲表面上已经决定上千佛山，活捉内藤小次郎，后面还有这么多小算盘。
洪飞除了自责，另外还存着一线希望，那就是李彩云有更好的办法，半路接应。
并且，向日本鬼子反击，把包围千佛山的鬼子全都消灭，取得城外的胜利。
到时候，顾文章在芙蓉街刺杀火车上的日本鬼子军官，也能取得胜利，等于说两地交战，全都大获全胜，让济南在全国抗日版图当中，突然亮起来，成为重要前线。
就像当年的台儿庄大捷，在全国上下一片哀鸣的时候，集结北方之力，对抗日本鬼子，并且获得大胜，提振国人抗日决心。
隔壁两个人的争吵还在继续，冯冲已经准备打退堂鼓，但李彩云突然提出：“冯冲，如果你这样离开济南，回到北平，那你就真的完了，我会发布江湖追杀令，不管是你，还是你那些有案底的朋友，一夜之间全都上通缉令，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
“而这一切都是你带来的，我们本来说的好好的，你帮我这一次，而我就会在内部名单上划掉他们的名字，让你们从此以后海阔天空，逍遥自在，你毁约在先，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对不对？”
两个人讨论问题的最后，冯冲不再说话，等于是默认了李彩云的安排，不但要带着洪飞上千佛山，而且保证洪飞的安全。
洪飞回到床上，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不想拖累别人，但却不得不跟在别人后面，白老大之死已经让他认识到，必须站起来独当一面，而不是永远成为别人的跟班。
外面有人敲门，李彩云走进来。
“洪飞，线人说内藤小次郎已经抵达，或许我可以带着你到南门附近，混在人群里观察，看看有什么发现？”
洪飞一跃而起，顺手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他不想在李彩云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从现在开始，他已经发誓，要让自己变得无比强大，不会再让冯冲这样的人瞧不起。
两个人出了顾家，坐上黄包车，直奔南门。
两车并行的时候，李彩云淡淡地说：“如果听到别人在背后贬低你，不要有任何不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嘴在别人脸上长着，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关键看你如何看待自己。”
洪飞默默的抱拳拱手，他感激李彩云在那种时候为自己说话，可是他是堂堂七尺男儿，不可能让一个年轻女孩子庇护自己，那真的太伤自尊了。
“洪飞，我们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条命都不属于自己，有可能是别人的儿子和女儿，有可能是别人的丈夫和妻子，也有可能是别人的父亲或母亲……”
“所以，每一个人都得设身处地想一想，面对当前的抗日局势应该怎么做？”
“你我命运不同，来历不同，结局也不同，所以我们面对济南这一站，做法就不同，对不对？”
洪飞点头，他听到李彩云和冯冲对话的时候，已经反省自己，从现在开始，不在人云亦云，也不再跟着别人的计划运转。
当战斗开始的时候，他就是他，不可能是另外的人，也不可能是李彩云或者冯冲，必须要在每一场大战中发挥自己的作用。
“洪飞，你是个聪明人，白老大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一千人当中出一名小将，一万人当中出一名大将，十万人之中出一名大帅，而他看见你的时候就明白，你就是十万里挑一的帅才，所以他想把女儿嫁给你，拴住你。”
“没想到，是这种私心害了他，如果他早早的把你当做帅才培养的话，就应该把你送到南方军，或者是八方面军那里，让你接受正规的军事教育，才能茁壮成才。”
“他做错了事，所以如今他死了，也把你耽误了。”
洪飞叹了口气，没有回应。
白老大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也没人说他是帅才，而这些话从李彩云口中说出来，难以置信。
“洪飞，你可以怀疑我刚才这些话，但你不要轻视自己，想想看你是怎么来到济南的？”
洪飞愣了愣，立刻想起，自己随着难民越过山海关的悲惨那一幕。
他混在一群叫花子里面，沿街乞讨，蒙混过关，并且侥幸爬上了火车，在车厢里待了三天三夜，一口饭一口水都没有，硬生生撑到济南站。
同行的三十多个人，死了二十八个，只剩下他和另外一个老江湖，而那个人被日本鬼子抓到，直接当场枪毙。
也就是说，一大群人从关外到关内，而只有他活着到了济南，并且活下来。
“洪飞，我知道你所有的历史，所以相信白老大说的话，他是老江湖，看人不会看错，否则，他何必那么照顾你？”
“只不过，变故来的太快，他来不及作出反应，这真的是莫大的遗憾。”
“可你想一想，凡是古往今来的大人物命都很硬，谁跟你走得近都要被克死，他们死了，你才能站起来，就好像一颗新的树，要从老树的树干里长出来，才能长得更茁壮，直至成为参天巨木，你说对不对？”
洪飞下意识的点头，因为他知道李彩云并没有必要讨好他，故意说这些话来哄他。
此刻，李彩云的表情虽然淡然，但每一句话都像一只火把，点燃了洪飞的内心。
他很清楚自己肩上任务很重，必须担起，为白老大报仇，为家族报仇，为所有死难中国人报仇的责任。
所以，不应该轻易就死，更不应该把自己视为累赘，而是要在苦难中成长，在挫折中奋发。
“李小姐，我听懂了。”
李彩云微微点头：“我知道你能听懂，只不过是提醒你，如今的顾家，所有人的意见分为两类，我支持千佛山之战，顾家兄妹执意要进行芙蓉街之战，而你作为中间人，应该干什么？”
洪飞脱口而出：“当然是调和双方矛盾，要让两场战斗都打得酣畅淋漓，让日本鬼子顾此失彼，让整个济南城燃烧起熊熊的抗日之火。”
李彩云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望着洪飞，赞许的点头：“没错，你这样想就对了。如果白老大在天之灵听到你这样说，一定非常欣慰。”
“真正的高手，就是要善于调和双方矛盾，最后形成合力，南方军和八方面军至今不能同仇敌忾，共同抗日，也是因为没有出现一个跨时代的大人物。”
洪飞再一次脱口而出：“少帅岂不就是这样的人？”
李彩云淡淡的一笑：“江湖之大，沽名钓誉者随时都会浮现。我永远都不相信，少帅是那样的人。别看江湖上提到他，都要挑起大拇指，赞一声好，但那都是老帅留给他呢，你说对不对？想想看，他究竟做了什么？放弃东北，回到关内，让东北军支离破碎，再也无法重现铁军的威力？如果东北军没有完全打散，集合起来，共同抗日，那个是另外一种局面啊！”
洪飞点头，这种看法，他以前就听白老大说过。
东北军战斗力超强，当他们镇守北大营的时候，日本鬼子从来不敢在东北闹事。
也就是说，东北军以一己之力，镇住了中国半边江山，而东北军撤离，日本鬼子立刻变得无比猖獗。
“洪飞，前面就是南门，我们找个地方，看看内藤小次郎这家伙，到底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他敢来济南，就让他有来无回。”
洪飞精神一振，这就是他盼望已久的大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这一幕，他在梦里想了很久，眼下立刻就要变成现实了。
两个人下了黄包车，从侧面一家茶馆的楼梯上去。
到了二楼，占据了靠窗的座位，要了一壶茉莉花茶。
店老板好心提醒：“二位，等会儿日本人要下戒严令，你们在窗边坐着，千万不要大声说话，更不要探出头去。不然，日本鬼子有可能直接开枪，那就看不到明天的日头了。”
洪飞笑着点点头：“多谢提醒，我们一定会注意，只不过是喝杯茶，歇歇脚。”
店老板上下打上他，苦笑着说：“我知道你是谁，所以有些话点到为止，千万不要在这里闹事，免得连累我们一大家子人。”
洪飞一笑，不再说话。
过去，他借着白老大的威风，在济南城里人人皆知，人人认识，可现在白老大死了，白家的势力散了，他洪飞也就变成了丧家之犬，没有半点威风。
如果放在从前，店老板在他面前，屁都不敢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