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飞叹了口气，就算他想找军械仓库，也不会跟张小六合作。
这家伙鬼心眼太多，不值得信任。
洪飞坐下来，远远的看着张小六。
他甚至觉得，张小六能够逃到这个地方来，本身就是怀着另外的诡计。
“洪飞，我是来给你送钱的，别给脸不要脸，不然，我去找顾文章，把消息卖给他。”
洪飞摇头：“张小六，你找谁都跟我无关，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军械仓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张长官和韩长官这么多年的经营，如果没有带到南方去，就一定是埋在这里，对不对？”
洪飞此前就考虑过，张长官在济南火车站遭到刺杀，所有的金银细软，总共四个皮箱，跟他在山东的横征暴敛完全不相称。
韩长官逃走的时候，行动仓促，虽然带走了几卡车财物，但肯定有大批的金银财宝，和先进枪械，没来得及取走。
当时日本人过了黄河，形势危急，如果他们不及时离开济南，就要被日本鬼子包了饺子，所以，没有时间去南山打开仓库取宝。
这都是洪飞基于现实情况判断，做出的准确计算，相信有很大的可能性，距离真实情况相差不远。
张小六皱着眉头，焦躁起来：“洪飞，你这小子懂什么？我在济南城多久了，你才来了几天？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
“你老老实实听我的，找到军械仓库，我们就发了，我在北平和上海都有朋友，只要你老实听话，我带你一起发财，闯荡世界。”
洪飞内心越来越复杂，自从算清楚内藤小次郎只不过是诱饵，他就觉得以前的很多计算完全错误，那就必须重新破局布局。
张小六的出现似乎是一个契机，但他在判断清楚之前，不会轻易答应任何人，毕竟当下向前走的每一步，都有可能误入歧途，死无葬身之地。
张小六越来越焦躁，他现在处于逃亡之中，以前炸死逃得生路，假如现在被其他人举报，同样是死路一条。
“洪飞，还在等什么？我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还在考虑什么？”
外面有人经过，脚步声由东向西，应该是顾家的两个仆人，正在打扫卫生。
洪飞扔过一条毯子，让张小六把自己盖在毯子下面，就算有人从窗外窥探也看不到他。
等到仆人走远了，洪飞才淡淡地说：“跟你合作有什么好处？你拿到军械仓库到底卖给谁？当下的济南城，日本鬼子一家独大，你想逃过他们太难了。”
“洪飞，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南方军和八方面军鞭长莫及，他们要想从四川，或者太行山，运送武器过来，相当麻烦，在路上就会遭到层层盘查。”
“所以，山东这边，他们想对抗日本鬼子，最缺的就是武器。”
“那个军用仓库里，至少有一千条枪，八百箱子弹，另外还有轻重机枪各两百挺。”
“如果交给八方面军，他们在济南就能改天换地，你想想，只要我把这个消息卖给他们，多少金条他们都愿意拿出来，对不对？”
洪飞听了内心动荡，如果真的有那么多武器，济南的日本鬼子不堪一击，现在南山土匪多的是人，少的是枪。
张小六察言观色，觉得洪飞已经动心，立刻加快语速：“洪飞，找到这么多条枪，那就是巨大宝藏。”
“在济南，现在有钱人多的是，任何一家都能挖出几箱黄金，但是，要想让他们提供十条枪，比登天还难。”
“可以说，就算有钱也买不到枪。”
“日本鬼子同样知道这一点，假如有这么多军械流落在民间，日本鬼子就惨了。”
“刺杀者随便找个机会，在暗处打黑枪，日本鬼子就得死的死，伤的伤，你说对不对？”
南方军总是说全民抗战，缺的就是武器，洪飞从张小六的话里仔细分析，说的的确有道理。
放在过去，他会听从对方的话，跟对方合作。
可现在，他高屋建瓴考虑问题，那就是抓住张小六，用些手段，让对方老实交代军械仓库的位置。
然后，把对方踢出局，剩下的事情由自己通盘掌握。
那就可以凌驾于日本鬼子、八方面军、南方军之上，自由划定交易内容。
“张小六，既然是做生意，那你先得透露一点，军械仓库大概在哪里？不然的话我怎么相信你？”
张小六抓紧了毯子，气得浑身簌簌发抖：“洪飞，如果我告诉你地址，你就像其他人一样，直接把我踢开。”
“我不是第一天才踏入江湖，在济南混了这么多久，大家都是什么路数我还不清楚吗？”
“你召集十几个人，再凑一笔钱，到时候找到军械仓库，直接代领卡车把东西拉走。”
洪飞摇头：“那不可能，山路崎岖，卡车开不过去，如果雇人搬运那么多武器，就真的太麻烦了。”
他盯着张小六，张小六眨了眨眼，猛然间爆笑起来：“洪飞，你是不是以为军械仓库就在南山？”
“告诉你吧，根本不在那里，就是在这济南城中……”
洪飞大吃一惊，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但是，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盯着张小六的脸，从对方的眼神当中仔细判断这句话的准确性。
张小六就像西瓜掉到油楼里，简直是滑蛋一个，所以他说任何话都得仔细辨别。
“洪飞，这些话我只告诉了你，或者再说得更精确一点，军械仓库就在纬二路。”
“想想看，那里那么多老商号，家家户户都有仓库和地下室，这些箱子存在那些地方才算正常，你也不想一想，张长官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把东西藏在南山里？路又远，山洪一来，所有的路被冲毁，卡车怎么通过？”
洪飞恍然大悟，过去所有信息都是以讹传讹，认为张长官他们借助于山洞，建立了军用仓库，看起来那只是个幌子，诱导别人声东击西。
他没有轻易相信，而是不停的审视着张小六。
“洪飞，我没有说谎，为了表达我的诚意，已经告诉你军械仓库就在纬二路，但是藏在哪一家我可不能告诉你。”
“你只要准备好工人和卡车，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我们半夜出动，带走箱子，立刻向西逃出济南。”
洪飞很谨慎，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更不会立刻答应合作。
张小六过去说了那么多假话，骗了所有人，现在直接找他合作，其中一定有更深的逻辑关系，如果弄不清楚，就会被对方骗了，成为对方的枪头，死无葬身之地。
这就像一盘大棋已经到了中盘，双方形势错综复杂，谁走错一步就会撑了炮灰。
“张小六，这些话你只对我说过，还是也告诉了其他人？”
“你最好弄清楚，我只要一句话，就能把你交给顾先生，他也会把你交给日本人，送到泺源公馆去，让你生不如死。”
张小六苦笑起来：“我都到穷途末路之时了，来找你合作，就是觉得你还是个善人，比起其他人，他们吃人不吐骨头，最起码你还有点人性。”
“从白老大那件事，我就知道你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自己吃肉，总能让别人喝汤。”
“不要多想了，送上门来的好事，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如果再犹豫，就成了别人的，对不对？”
洪飞不是犹豫，他只是被人骗的太多，现在已经有了经验，如果还像从前那么单纯，那就太傻了。
“洪飞，我现在发誓，如果骗你，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相信我，现在我就是给你送钱来了，是你的散财童子。”
张小六已经急了，如果洪飞还不相信他，就必须赶紧逃走，保命要紧。
洪飞最终做出了谨慎的选择：“那我就相信你，去准备工人和卡车，但你最好记住，我的刀可不是吃素的，你想骗我，那就人头落地！”
张小六长长的松了口气，既然洪飞答应他，那他在济南就重新有了落脚之地，卷土重来，再展雄风。
正如他所说，当今济南的所有江湖势力，除了洪飞之外，其他人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饿狼。
只有洪飞，还算没有泯灭人性。
洪飞离开卧室，让张小六在这里休息。
他打了两个电话，让线人准备工人和卡车。
当然，这一切都瞒着顾文章和顾西舟。
他对张小六并不完全信任，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最正确的就是边走边看，而不是固步自封。
了解所有情况之后，做出准确判断，这就是目前他必须要做的。
实际上，所有人做梦都想不到，韩长官的军械仓库就藏在济南城里，并且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
假如这个消息暴露到日本鬼子那里去，绝地三尺，恐怕就会有所发现。
洪飞反复衡量张小六说的事情，如果双方合作也没有太多问题，大不了张小六作假，他就直接当场杀人，让对方刀下做鬼。
内藤小次郎那边的变化，让洪飞觉得受到巨大打击。
他对于自己的将来重新规划，即便是刺杀内藤小次郎成功，也不会沾沾自喜，而是追求更高的目标。
现在他似乎明白，为什么顾文章如此淡定？根本不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
纵观全局，济南的抗日形势与全国一模一样，那么杀一个内藤小次郎，或者干掉一个泺源公馆，没有什么意义，都只是九牛一毛。
一夜之间，洪飞成长，似乎眼前天地广阔，又为他亮起了指路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