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飞可以确定,在百花洲,如果没有合适的办法,绝对不能全身而退。
日本鬼子围困四周,顾文章在白雪楼里虎视眈眈,不知道李彩云有什么锦囊妙计,能够确保两人退出去?
“顾先生,所有的条件都摆在桌面上,你想怎么做,如何跟日本鬼子交代,那是你的事,现在我们谈妥了第一项生意,第二项生意,全都看你内心的意思了。”
顾文章气急败坏,又有些惊慌失策:“李小姐,我和令尊的交情不浅,你不要这样戏耍我,把我妹妹放出来,今天我们的事情就彻底翻篇了,怎么样?”
就连洪飞也看得出,当下的顾文章,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朝失措,满盘皆输。
李彩云微笑:“顾先生,我们都是江湖人,谈生意,做买卖,当面谈,算得清,如果你反悔,那没办法,日本人会追究你,江湖朋友也会笑话你,二百万拿走内藤小次郎,就是你如今唯一能做的事。”
顾文章站起来,额头突然冒出冷汗:“李小姐我妹妹的命比我自己的命都重要,我才不管内藤小次郎生死,你得把我妹妹放回来,不然,你们两个都得死。”
他指向李彩云和洪飞,但很明显,内心一点底都没有。
洪飞笑了笑,转头看着窗外。
那些日本鬼子荷枪实弹,狰狞凶恶,但他们不会开枪,一切都要等待顾文章发出信号。
李彩云叹气:“顾先生,看着你一副狗急跳墙的样子,我真是觉得感伤,日本鬼子没来之前,你在韩长官手下春风得意,潇洒自如,日本鬼子来了,你变成他们的狗腿子,三姓家奴,可耻之极。”
“但你根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笑话你,都觉得浪费了你名字里面的‘文章’两个字,中华锦绣,文章被你用在日本鬼子这里,厚颜无耻,岂不可笑?”
李彩云这些话,伤人之极,但现在顾文章顾不上,他只是觉得自己算错了账,完全被李彩云控制了局面。
“洪飞,我只问你一句话,我妹妹在你心里算什么?”
洪飞摇摇头,一言不发。
他才不管顾文章怎么反击,当下只要李彩云说他才肯听,其他人都是耳边风。
“洪飞,帮帮忙,我妹妹跟这件事无关,她也没有卷入日本鬼子的生意,所以她是个无辜的济南平民,你们这样陷害她,于心何忍?”
李彩云淡淡一笑:“顾先生,不要扯得太远了,或许你一会儿还说,江湖人物做事,祸不及妻女,顾小姐是你的家人,我们不应该把她也扯进来。”
“可现在你想一想,当你在千佛山出卖冯冲和洪飞的时候,他们怎么想?是不是恨的牙根痒痒?那时候如果你跟顾小姐出现,他俩就会撕碎了你,对不对?”
“将心比心,如今这种局面,你自己看着处理吧,我和洪飞应该告辞了。”
顾文章猛地张开双臂,拦住门口:“不能走,李小姐,我再跟你说一遍,现在就命令你的人把我妹妹放了,不然,今天咱们就耗在这里,谁都走不了。”
洪飞知道,李彩云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顾文章不管是为了顾西舟,还是自己,都会把他们放走,并且恭恭敬敬的送出城去。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顾文章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一次输得干净彻底。
李彩云轻轻推开了顾文章:“顾先生,我们并不急着走,百花洲这边风景如画,我们会一直向北,走百花堤,到大明湖沿岸看看。”
“如果你处理事情够快速,还来得及追上我们,跟我们谈,顾小姐怎么处理?”
顾文章急了:“好了,李小姐,现在筹码都在你手里,你说说看,怎么才能放回我妹妹?”
李彩云不慌不忙,伸出了右掌:“五百万大洋,这就是全部交易的份额,只要你把银票给我,内藤小次郎和顾小姐都是你的,并且毫发无伤。”
洪飞内心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之前李彩云提到五百万的价格,就已经料定了,最后结局就是如此,把两个人打包,完全卖给顾文章,就值五百万。
顾文章苦笑起来:“日本鬼子肯定不认这个价,内藤小次郎值钱,我妹妹不值钱。”
“那我就管不了,反正我就是一口价,五百万个大洋,这些钱我可以捐给南方军,或者八方面军,充当他们的军费,让他们购买武器,扩充队伍,将来跟日本鬼子决一死战,解放济南,皆大欢喜。”
李彩云带着洪飞出来,上了小船,船夫站在船尾一动不动。
顾文章跟出来,想了想,摆了摆手:“好吧,送他们去岸上,什么都不要管,我自有安排。”
两个人乘坐小船上了岸,李彩云笑着告诉洪飞:“看看这些日本鬼子,就好像庙里的泥塑小鬼一样,明明端着枪,却不敢开枪,他们都在等顾文章的命令,这家伙为了妹妹不敢下令,一切都在我的预料当中。”
洪飞心悦诚服挑起大拇指:“李小姐,刚才我还觉得你,把内藤小次郎二百万大洋就卖了,让顾文章得偿所愿,是一大败笔,如今看来,你已经想好了一切。”
“当然,洪飞,战争就像下棋,如果你走一步看一步,那就是初学者的手段,如果你走一步看八步,那就是高手所为,如果你直走一步,就能决定胜负,那你就是天神级操作。”
“当下的济南城,如果不能一叶落知天下秋,那还怎么跟日本鬼子交手,太难了。”
两个人一直向北,上了百花堤,向西望去,大明湖风景尽在眼底——
这条百花堤,是当年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在济南修建,老百姓为了表达对他的尊崇,这条堤,也叫曾堤。
“洪飞,其实我在担心你,不要觉得,我拿顾小姐做文章,是在欺负他们,非常时期,必须使出非常手段,才能反败为胜,我们这一局,如果不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只会被顾文章敲诈勒索,死无葬身之地。”
洪飞立刻回答:“李小姐,你神机妙算啊,决胜千里,我知道这不是什么下三滥手段,而是对付下三滥的人必须使用的妙招,如此安排,非常恰当,佩服不已。”
李彩云感叹:“日本鬼子攻打东北的时候,江湖人和南方军都觉得我们是坐地户,直接向对方开炮,有些胜之不武,不是君子所为。”
“等到他们过了山海关,我们又觉得,只不过是区区几万鬼子,不值得调动全国兵马围剿他们,直到南京之战、武汉之战、长沙之战,南方军才彻底醒过神来,搏击猛虎,必须竭尽全力,搏击兔子也是如此。”
“此时此刻,想必,四川那边,南方军的领袖夜夜后悔,因为他根本就低估了鬼子的实力,遥控作战,十分失败。”
洪飞似懂非懂,但他知道,只要是李彩云说的,都很有道理,而不是信口胡说。
两人到了南丰桥,站在桥头,向西远眺,正午阳光落在湖面上,点点滴滴,仿佛都是碎金子、碎银子,明湖景色绚丽无比。
李彩云感叹:“过去,我父亲带着外宾,经过济南的时候曾经说过,济南是个好地方,山东更是沃野千里,物产丰富,总有一天他会带着军队打回来,收复济南,收复山东,把日本鬼子赶到海里去喂王八。”
“如今,他越来越觉得,希望不大……”
洪飞脱口而出:“我认为,解放济南的希望,全都在八方面军身上,所以,如果我们拿到日本鬼子的大洋,应该捐献给太行山八方面军,让他们能够重整旗鼓,横扫东南。”
李彩云笑起来:“我就知道,你跟封三娘他们才是真正的知己,这些人进入济南之后,做的全都是光明磊落的好事。”
“但我得提醒你,不要把自己当成名门正派,对日本鬼子,手段越下三滥,就越见效。”
“毕竟,他们根本不是人,而是猪马牛狗,跟这些小畜生们对战,还讲究什么手段?能把他们全都杀掉,就是最好的手段。”
洪飞苦笑起来,他没想到,李彩云竟然说的这么直接,白老大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但没有说的太透彻,他只是告诉洪飞,知人知面不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日本鬼子来自东洋小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的大和民族,其实就是一个大大的讽刺。
站在南风桥上,向南、向北,看得清清楚楚,刚才那些日本鬼子一直在后面跟着,此刻,已经到了鹊华烟雨的牌坊下面。
“洪飞,你怕不怕?”
“李小姐,我什么都不怕,只要跟你在一起,就知道将来必胜。”
李彩云笑起来:“不要听冯冲胡说八道,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常胜将军,就算是赵云赵子龙,也得经过长坂坡之困顿。”
“我们这一次单刀赴会,仍然是刀头舔血的一次行动冒险之计,没想到你肯跟着我,让我内心十分欣慰。”
洪飞连连点头:“李小姐,冯先生告诉我,任何时候只要相信你,就一定能脱困。
李彩云感叹,扶着桥栏杆望向正西:“我又不是诸葛孔明,怎么可能哪一次都让大家脱困?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后面那些鬼子,一旦意识到,咱们没有底牌筹码,立刻就会冲过来,乱枪齐发,我们就死在这里了。”
洪飞内心无比冲动,脱口而出:“李小姐,只要能跟随着你打天下,就算真的死在这里,我单洪飞也死而无憾。”
过去,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即使是面对白老大,也一直保持着自己的尊严。
如今,几次战斗,被李彩云全面折服,所以才会心甘情愿的这样说。
李彩云笑起来:“洪飞,千万不要这样,我只不过是浪得虚名,父亲说过,一个战争中的将军,一旦被虚名所累,最后结局肯定是凄惨无比。”
“此前,我和冯冲对话的时候就知道,你有话要说,是不是想说,根本不要在意我父亲的威名,就算被鬼子瞧不起也不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