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还是旁边伺候的小婢子跟苏落说:“余姑娘出身贫寒,后来进了香语楼,不过别误会,我们余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那种。而且余姑娘之前还是香语楼的花魁呢,得蒙县……看重才被挑过来的。”
“余姑娘的琴技舞艺都是极好的,棋道茶道也都会一点,苏娘子在这方面倒不必担心什么。”
后来苏落还打听到其实跟余香香一同入崔府的还有好几个姑娘,只是这些姑娘似乎并没有像余香香一样得到看重,所以只要会些舞啊歌啊什么的,崔跃也就没有再费心专门让苏落去教导了。
足见余香香才是最重要的一个。
苏落去见过其他院落的那几个女子,那些姑娘们倒是表现出了烟尘女子该有的气息来,柳腰款摆,欢声笑语。苏落觉得奇怪,既然是出身青楼,那么皮肉买卖早该习惯,能脱了自由身出青楼,那即使是被当礼物送给别人也该是高兴的。
这可算是从良了啊,较比烂在那青楼里头好多了吧。可余香香却不见得半点喜色,每每进畅心院,见到的总是她的一张木然冷漠之脸。
苏落跟余香香对面而坐,她说:“中午的时候见姑娘午饭没吃什么,我就借崔府的厨房给姑娘做了点吃的,尝尝能合心意吗。”
余香香看着她端到自己面前那碗热乎的红枣莲羹,只听苏落又说:“我在里头熬了些阿胶进去,这对女人气血好,我看你总是闷闷郁结的,这于身体可不利,多少给我个薄面吧。”
余香香看着苏落,不免失笑:“我没心情吃。”
苏落愣了一下,转头突然看见门口的两个守卫不时将眼睛瞟进来,她早注意到这府里其他的院落并不见有守卫,也只有这畅心院才有,可见就是专门守着这余香香的。
苏落越发觉得事情不是想象中那样简单,她握住余香香的手说:“身体是自己的,垮了可不划算。”
“那就让她垮吧。”不想余香香却半点不在意。
苏落每每要跟她说话,她就总是避而不谈,十分戒备,她知道自己想从余香香那里问出什么来只怕是难。所以在余香香起身回房休息之后,苏落把目光放在了楚桓的身上。
楚桓望着石桌上那碗红枣莲羹吞口水,苏落摇头:“这里头放了阿胶,不适合你这样的小孩子吃,你想吃,一会儿我重新去给你做一份。”
“真的?”
“不过我要你去帮我办件事。”
“姐……娘亲请说。”
苏落在楚桓耳旁低语了几句,楚桓笑着点了点头,便独自跳跳跑跑的进了余香香休息的主屋去,而苏落也起身打算去给楚桓再做一份吃的。也许带着个孩子来反而是好事,毕竟很多时候,人们不会对小孩过于防备,反而容易探听消息。
楚桓进了余香香的屋,见余香香又倒在那美人榻上,不过并没有睡觉,而是望着空无一物的屋顶发呆。他走过去扯着余香香华丽的衣裙说:“美人姐姐的裙子真好看,我娘亲都没穿过这么美的衣服呢。”
余香香眼珠转过来看着楚桓,第一眼瞧见这男孩子,她就觉得有几分眼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她无奈冷笑:“你娘亲不会喜欢穿的。”
“那美人姐姐也不喜欢穿吗?”
“不喜欢。”
“不喜欢那为什么你还每天都穿呢?”
“因为……”余香香吸了口气,看着楚桓说,“因为很多时候人都很无奈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自己选择的,你明白吗?”
楚桓一知半解,他说:“屋里有安息香,美人姐姐要休息的话,我去给你点上吧。”
“不用了,我不想太轻松了,就让我这么清醒着吧。”
……
等到苏落重新端了莲子羹和一盘栗子糕回来的时候,却看到楚桓跟余香香竟然相谈甚欢,而且她诧异地看到余香香掩着嘴笑得很开心,楚桓两只小手插着腰似乎正在说什么特别有趣的故事,逗得她笑声不断。
果然,孩子的天真无邪可以让任何情绪低落甚至人心阴暗的人都放下戒备。
见到苏落进屋,余香香停住了笑,不过眉角笑意还未消失,她冲苏落点了点头,说:“你这儿子倒是有趣得很。”
“能看到姑娘笑一下,也是难得,我倒要算他一个功呢。”苏落把吃食放到桌上,楚桓便忙不迭跑过去自顾自吃了起来。
余香香没有说其他,只淡淡笑了一下,说:“不过跟他说了半天话,这回是真有点累了。”
“那姑娘先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说其他不迟。”说着苏落便领着楚桓,楚桓则抱着吃食,一并退出屋去了。
苏落找借口摒退了院里的酒扫下人,又避着院门口的守卫,才问楚桓:“打听得怎么样啊?”
楚桓满口塞着吃的,有些含糊不清地说:“姐姐,你猜得真不错,这个叫余香香的和隔壁那一院姑娘都是送进京城的。”
“京城?”苏落皱眉。
楚桓点头,接着说:“余香香说她虽家境贫寒,但堪堪还能过得下去,是县官大人看中了她的美貌,想用她巴结上头,硬生生使些伎俩,害得她家无以为生,无法她只好进了香语楼做舞伎,原以为县官大人会放过她了。”
“不想人家只是等她把技艺练纯熟了,便又将她给弄到了崔府来,她说崔府好像只是县官那头借的一个中转站罢了。待把她们这些人培养好了,就会有人来送她们进京城的,而且好像是要送给摄政王,摄政王挑中了便要送入宫中给……给皇帝。”
这中间的曲折只怕并不似楚桓说得这样简单轻松,定还有些血腥之处,是他们所不了解的。但有一点却是清晰了,这位余香香也好,还是隔壁一院的美人儿也罢,都是摄政王将要用来蛊惑君王的。
“当今圣上好像年纪挺小的吧。”苏落仔细搜索原主的记忆,问楚桓。
楚桓低了低头,也不吃东西,只说:“可能只是当摄政王的眼线监督皇帝吧,姐姐不知,当今小皇帝不过是摄政王的傀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