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插入地中,剑身上的鲜血汇聚在一起沿着剑锋缓缓滴落。马汉半跪在地面上,以剑来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这个来时还意气风发,威风凛凛的人,现在已经是浑身浴血,遍体鳞伤。他以一当十,为了让包拯顺利逃脱,他拼尽全力拦下了这几个人。
黑衣人想要追杀包拯,就必须先马汉解决。因此留在这里的几个人出手狠辣,招招直取要害之处,马汉本就受伤,又同时面对几个对手,打斗时渐渐力不从心。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因为失血而产生的眩晕感一阵一阵的冲击着他的意识。这一次倒下,他是真的没力气再站起来了。
王朝拼命的往回赶,仍旧是嫌自己的速度慢,他心急如焚,在一旁的展昭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远处的打斗声已经渐弱,他们都不敢想象马汉现在的状况。
他们希望马汉平安无事,可惜天不遂人愿,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王朝看见马汉模糊的身影时着实欣喜不已,可是下一刻他就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他眼睁睁的看着马汉被一剑刺穿了胸膛,如风中飘落的残叶一般失去了生机。
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是展昭,也绝无救下马汉的可能。
展昭站在王朝身后,脸上的神情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握着巨阙的手已然微微颤抖。
开封府的人于他而言与亲人无异,这是他,失去的第三个亲人。
一如之前,他除了无能为力的看着生命在眼前流逝,其余的什么也做不了。唯一不同的是,此刻杀害马汉的凶手就站在他的对面。
巨阙微鸣,展昭已经如一阵风般向那些人疾扫而去。王朝无暇他顾,径自奔到马汉的身旁。
他紧紧的握住马汉的手,马汉费力的把剑拔出来交到王朝的手里,勉强的露出一抹笑容,“兄弟,这么快就回来了。大人,和,和公孙先生,没事了吧?”
“没事了,大家都没事了。”王朝咬着牙,抹去眼中的泪水,“马汉,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回去治伤。”
马汉拽住王朝的衣袖,摇了摇头道,“替我转告包大人,这辈子马汉能为他死一回,值了。”他偏头看了看正在拼杀的展昭,“还有,告诉展大人,一定要和白少侠白头到老。”
他的声音逐渐的微弱下去,王朝堂堂七尺男儿泣不成声。他用力的点头,感觉到拽着自己的衣袖的手缓缓垂下。
“马汉!”
王朝悲痛的喊声没能阻止展昭的剑,他此时与巨阙融为一体,在天地间孤独的起舞。蓝衫已经破裂多处,鲜血也已经染红了剑锋。但是展昭似乎无知无觉,反手一剑便割断了对手的咽喉。
展昭的身旁已经没有站立的人。
他默默的看着抱着马汉尸体哀痛不已的王朝,最终还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们该带他回去了。”
两个人的心情都沉重无比,前有公孙策重伤,后由马汉身死。他们还没进漳州城,就已经折损了两员大将。
白玉堂毫不费力的解决掉几个残兵败将,收好画影以后连忙走到包拯和公孙策的身边。
公孙策的脸色愈发的难看,白玉堂蹲下身点了他几处大穴,又把大嫂给他的药喂公孙策服下一些。
“大人,我已封住公孙先生的心脉,暂时可以保住性命。我这就派人去陷空岛请我大嫂过来。”
“若有卢夫人相助,想必公孙先生不会有事。”包拯叹了口气,“不知展护卫他们怎么样了。”
“大人放心,有猫儿在不会出大问题。”白玉堂相信这些人就算再多一倍也并非展昭的对手,所以他其实更担心的是马汉的安危。
张龙赵虎早就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跑到前面张望,当熟悉的蓝色闯入他们的视线时,他们惊喜的叫道,“大人!展大人他们回来了!”
白玉堂闻言刚转过身便被回来的展昭拥入怀中,“玉堂,别看。”展昭极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猫儿,你怎么了?”
白玉堂愣了一下,听话的没有探头去看。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再加上展昭刚才的举动,白玉堂已经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手搭上了展昭的肩膀,“猫儿,马汉兄弟他……”
“走了。”
展昭挡在白玉堂面前,不想让他看见马汉的惨状,也不想让他目睹四大校尉的生死离别。
白玉堂轻轻的叹了口气,“那我们不过去送他最后一程了吗?”
“别去了。”展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不知道是因为太过劳累还是哀痛所致,“让他们四个人好好的呆一会儿吧,他们比我们谁都伤心。我们还是不要过去打扰他们了。”
“好。”白玉堂挣开展昭的怀抱,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猫儿,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现在最了解展昭心思的人莫过于白玉堂,他和展昭一样感到后怕。如果他们再晚来一步,看见的恐怕就是开封府一众人的尸体。公孙策的伤,马汉的死,给所有人的心头上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从今以后,开封府的四大校尉难再成双。
漳州府衙得知包拯亲自过来查办此案,早已派人在城中收拾出一处宅院供开封府的人居住。展昭和白玉堂挂念着包拯等人的安危,索性从客栈搬到了这里住。
包拯命人寻遍了漳州城内有名的大夫,却都对公孙策身上的毒束手无策。幸好有展昭白玉堂两个人轮流用内力帮公孙策控制毒势,总算保住了公孙策一命。
如今别无他法,只能等闵秀秀赶来再做打算。
展昭在这几日的时间里,已经把他和白玉堂在漳州的所见所闻悉数禀报给了包拯。包拯听完后神情严肃,“展护卫,你还没有去过漳州府衙吧?”
展昭摇了摇头,“属下在当地的百姓处打听过,漳州府衙并无作为。这些年来案件不断,漳州府衙能破获的却是极少。百姓对此是敢怒不敢言。属下担心他们中有人与这案子有牵涉,不敢打草惊蛇。”
“他们的靠山远不止漳州府衙这么简单,恐怕和襄阳王一样。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又紧紧相依,想要查清这个案子,就得把他们连根拔起。”
包拯直觉这起案子的主使一定和京城有着某种关系,一为钱,二为权。
人是堕入凡间的神,能力有限,欲望无边。
展昭从怀里取出官印,恭恭敬敬的交给包拯,“大人现在既然已身在漳州,这官印理应交还大人。”
“展护卫,这次辛苦你和白少侠了。”想起因为官印惹出的种种是非,包拯心里的愧疚又深了几分。
他再度怀疑起让展昭成为开封府护卫的决定到底是不是错了?
谁不向往无拘无束的江湖生活?谁又甘心受着重重约束?
“大人别这么说,于情于理这都是展昭应该做的。只是玉堂,”展昭苦笑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已逝之人的脸庞,“他真的不应该被卷入到这里来。”
包拯看着展昭的神色便知他心中有了打算,“你想让白少侠不再插手此事?”
“是,属下无法时时刻刻护在玉堂身边。”展昭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我是真的怕他会遭遇不测。”
事实上,白玉堂已经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冲霄楼好像只是个开始,白玉堂在展昭的身边,一直也没有脱离过危险。
“你的心情本府能够理解,只是以白少侠那刚正的性子,又岂会撒手不管?”
包拯了解白玉堂,虽然有些跋扈嚣张,目中无人,但是心地善良,侠肝义胆。就算没有展昭,这件事他也一定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展昭心中已有计较。”这个主意,展昭在几天之前就已经打算好了。
包拯无奈的摇了摇头,“展护卫,本府知道你这样做必然有你的道理。不过,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展昭的视线飘向正在院中与张龙赵虎喝酒解愁的白玉堂,不由得浅笑几分,“不勉强,为了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