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步伐坚定而有力。展昭与公孙策视线相对时,他微微笑了一下以示感谢。
公孙策眼神复杂,不知自己这是帮了展昭还是害了展昭。只能祈愿何二娘和丁氏兄妹通情理、晓大义,这婚退的也容易些。
丁兆蕙见展昭来了,欣喜的起身喊道,“妹夫,我们已经商量好日子了。你就安心的做你的新郎官儿吧!”
这一声妹夫在展昭听来极为刺耳,但是碍于退婚之事是他有愧于丁家,他并没有出言反驳。
展昭走到大堂中间,掀起前襟,竟直挺挺的跪在何二娘的面前。
“娘,孩儿不能娶月华姑娘为妻。”
展昭这一句话说出口大堂霎时安静下来。丁兆惠先反应过来,暴跳如雷的指着展昭,“展昭,你刚才说什么?你想悔婚?”
展昭不卑不亢的答道,“是,我要退婚。”
“展昭!你不要欺人太甚!“丁兆兰拉住了要冲上前去的丁兆蕙,微微皱眉道,“展大侠可得把话说清楚,你当我们丁家是好欺负的吗?”
“展昭不敢,只是展某并不喜欢月华姑娘,心中也早已另有良人。无论如何,都娶不了月华姑娘。”
丁月华眼眶泛红,声音颤抖的问道,“展大哥,你既不喜欢我当初为何要应下这门婚事?”
她把巨阙拍在桌子上,“这巨阙,难道不是当初展大哥留下来的信物吗?”
展昭苦笑着看了一眼手上的湛卢,当初若不是丁氏双侠跟他说丁月华即将不久于人世,希望他能帮忙完成丁月华最后一个心愿的话,他又怎会如此轻易的答应?
若不是怕丁月华想不开寻了短见,他又怎会把随身佩剑留下?
但是这些话他不能说,他不能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这个天真善良的姑娘。
朝秦暮楚也好,背信弃义也好,见异思迁也好,他展昭愿用一己之力担下所有罪责,只求一个自己想过的人生。
展昭把湛卢放在地上,“湛卢在此,今日展某便将它交还于月华姑娘。从今以后,再无关系。”
“啪”的一声把正要发作的丁兆兰和丁兆惠给吓了回去,何二娘一记耳光,打得所有人都震惊了。
王朝马汉实在看不过去了。在他们心目中展昭就是侠义这个词的代表,他们从未见过展昭受这么大的委屈。
但他们刚要上前扶起展昭,就被公孙策给拦住了。
“公孙先生!”
公孙策摇了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展护卫的事,还是让他自己解决吧。你们去了只会乱上加乱。”
“要是大人在就好了,展大人明明就不愿意,哪有硬逼着人成亲的道理?”王朝小声嘀咕着,急得直抓头发。
马汉叹了一口气,“包大人今天早朝一直没回来,幸亏没把展大人带去。要不由着这些人胡闹,展大人还不得气死。”
“都少说两句,展护卫怎么做自己心里有数。”公孙策相信展昭一定能挺过这一 关,因为他知道展昭从不会放弃自己想要坚持的东西。
这个年轻人从江湖到官场,多了几分稳重,少了几分冲动,却始终没丢掉那份少年锐气。
正如他自己所说,“荣华富贵,展某不会放在心上。”
南侠展昭言出必果,光明磊落,这句话从来都不是夸大其词。
“你刚才说,你想退了这门亲事?”何二娘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展昭,语气中不知暗含了多少愤怒。
“是。”
展昭刚说了一个是字,一记耳光又甩了过来。展昭跪的笔直,丝毫不动,也一点不肯退让,“孩儿退婚之意已决。”
“自古儿女婚姻大事,皆是由父母做主。如今娘与月华两位兄长已商定时日,岂容你有半点悔改之意?”
“娘,“展昭抬起头,神情坚定的看着何二娘,”孩儿是断断不会娶月华姑娘为妻的,我早已心有所属,又怎能做这种害人害己的事情?”
丁兆兰强压下怒气,在一旁冷笑道,“展大侠左一个另有良人,有一个心有所属,不知展大人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
“这就不劳丁大侠挂心了。”展昭有口难言,他万万不能毁了白玉堂的清誉,纵使心中挚爱,也不敢向外人透露半分。
“只怕是他喜欢人家,人家却未必肯喜欢他吧? “丁兆蕙冷嘲热讽,着实把展昭好一通奚落,听得王朝马汉都有种想冲上去掐死丁兆蕙的冲动。
展昭勾起唇角,““我心悦之便足矣,展昭此生心中只能容下一人。只怕娶了月华姑娘也无法真心相待。”
何二娘站在展昭面前,打过展昭的手微微颤抖。
俗话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展昭从小便懂事孝顺,极少违逆她的意思,只有这一次,竟是一点都不肯听她这个当娘的。
“你是要气死我这个当娘的吗?这桩婚事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你若是敢对月华有半点不好,我第一个教训你!”
展昭轻轻抬手,袖中滑出一支袖箭。展昭把袖箭拿在手中直指心口,“娘,你若是在苦苦相逼,孩儿只能以死明志。”
“好好好!”何二娘重重地拍了几下桌子,“你死了这桩婚事也就了了!若是想要退婚,你拿这支箭,要不就杀了我,要不你就自尽于此!”
丁月华大吃一惊,连忙拉住何二娘的手,“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展大哥也许是一时没想明白,您怎么……”
“傻孩子,他如此待你,你还为这个混账求情?”何二娘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展昭,“这么好的姑娘,你也忍心负人家?”
展昭苦笑着,他就是因为不想辜负,才会选择退婚。丁月华的殷殷情意,他展昭当真承受不起。
“娘,儿子不孝,不能在奉养您了。您保重。”
展昭微微用力,袖箭立刻没入了血肉。
“展大哥!”
“展护卫!”
“展大人!”
“猫儿!”
众多声呼唤中,唯独白玉堂的猫儿展昭听得真切。
他突然停下手,他现在还不能死,他想再看看白玉堂,哪怕只有一眼也好。
白玉堂是被韩彰拉来的。韩彰何等聪慧?他看出事情不对,连忙满开封府找自己五弟。
最后才在展昭房间里找到一脸愁云的白玉堂,二话不说拉上他就往大堂跑。
白玉堂耳力绝佳,未到大堂时便把展昭和何二娘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
一句“展昭心中只能容下一人”深深的触动了白玉堂的心,他满脑子都是这只猫对自己的好。
白玉堂刚开始并不理解展昭,甚至对他说过,“我白玉堂是孤鹰翔天,来去自由。”现在想来方觉可笑,若无这只御猫屡次相救,他这只孤鹰怕是早就折断了双翼。
展昭也曾说过,“玉堂,你以为在朝为官比浪迹天涯容易吗?包大人是个好官,我得帮他。”
白玉堂此时心乱如麻,落在大堂中时,正巧与展昭视线相对。这是展昭表明心意之后,白玉堂第一次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猫儿,你不是说你要帮包大人肃清天下的风气,让那些贪官污吏无处遁形吗?你现在寻死,对得起包大人吗?”
展昭胸前的箭矢甚是刺眼,白玉堂只觉呼吸一滞,就算被冲霄楼的机关伤成那样也比不过这一眼看得心痛。
“我连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又何谈天下人?”展昭疲惫的闭上双眼,言语间透出几分决绝,“若一定要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不如杀了我。”
展昭说话间就想把袖箭在往里推进一分,玉堂,这样就足够了。
“展昭!”
白玉堂极少这样正式的叫展昭的名字,展昭略感诧异,慌忙的睁开了眼。他一看便慌了手脚,白玉堂的画影已经横于颈间,白玉堂只要一用力就会比他先一步到达黄泉路。
“展昭,你不是想死吗?五爷陪你,省得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白玉堂又急又气,当即就要自刎。韩彰已来不及阻止,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展昭的动作比白玉堂更快。
没人看清展昭是何时到了白玉堂的身前,又是如何握住了白玉堂的画影,南侠的燕子飞果然名不虚传。
鲜血顺着刀身一滴一滴的砸到地上,染红了白玉堂雪白的衣衫。展昭反手把袖箭拔了出来,“这样,玉堂就不用陪我了吧?”
白玉堂突然失了握剑的力气,任由展昭把画影放下。他突然扳过展昭的肩膀,强迫展昭看着他的眼睛。
“展昭,我白玉堂何德何能?这一世得你一人相知相爱相护相守。我说过,这一辈子天涯海角,五爷都敢陪你一起闯。”
白玉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展昭,你听好了,我喜欢你,认真的。”
展昭突然笑了,笑的那般释然。他一把把白玉堂拥入怀里,“白玉堂,你知不知道?我等你这句话,很久了。”
一旁的人就是再愚钝也能猜出个大概了。公孙策是真心替这两个孩子感到高兴,何二娘等人则是震惊不已。
何二娘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向循规蹈矩的儿子竟然喜欢上一个男人。
丁月华更是难以置信,“小五哥,你们……你们居然?”
展昭已经不打算向他们解释什么,反正他心意已决,断然不会再改。大堂内一时之间陷入难言的沉默,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门外一个侍卫匆匆忙忙的闯进来,“展大人,包大人要你前往皇宫一趟,说有要事与你相商。”
展昭点点头,“你去告诉包大人,展昭马上就到。”
说罢,他担心的看了一眼白玉堂,“你一个人没事吧?”
“放心吧,他们联起手来也不是我的对手,何况还有我二哥在。”
白玉堂拿起画影硬塞到展昭手中,“带上它,也好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