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白玉堂这一路漫无目的的往外走,他知道展昭必定会追上来,刻意放缓了脚步。
说到底他还是嘴硬心软,还是心疼这只猫儿。
他今日见到展昭时,发现他对自己冷淡疏离恰如其分,倒是装的有模有样。所以他特意去找展昭,想看看他能装到何时。
但没想到他一进门就看见展昭躺在地上,他连忙上前把展昭扶了起来。
修长的手指搭上展昭的脉门,脉象时快时慢,正是经脉受损之象。“怎么伤的这么厉害?”
白玉堂哪还顾得上展昭骗他的事,忙缓缓地把内力渡入展昭体内。
他正要把展昭扶回床上,却被展昭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他用力拽出来一看,唇角不觉染上了几分笑意。展昭攥着的正是他特意做的衣服,没想到展昭竟是天天放在身边。
“笨猫,算你有点儿良心。”
终于把展昭安顿好了以后,白玉堂也折腾的有些困乏。经此一遭,白玉堂的怒气又消散了些许。
他只是弄了一次,便觉得身上疲乏不已,以前展昭经常这样帮他收拾,却从不见他有何抱怨。
白玉堂发觉展昭有些发烧,便出门打了些水,浸湿了毛巾后搭在展昭的额头上。白玉堂坐在桌边,困倦之意不断的涌上心头,所以展昭还没醒,白玉堂已经先睡着了。
其实展昭第一次叫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清醒了。他不过是想以这样的方式,在展昭的怀里心安理得的多呆一会儿。
他也想试一试,展昭是何反应。
展昭略微用力的双手和他温柔的回话都表明了展昭心里的放不下。白玉堂只是气恼,为何要违背心意,做这种对他们来说都残酷无比的事情?
若是展昭心意变了,白玉堂定不会在纠缠于他。他锦毛鼠,绝非死缠烂打之辈。
如今,白玉堂只恼展昭这种隐忍的性子。什么事情都想自己扛着,真当他自己无所不能。
恼归恼,白玉堂也清楚展昭这么做的原因,心里的怒火也渐渐消退了几分。
他放缓步伐,只待展昭追上来说几句认错的话哄哄他便随展昭回去。
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
可是事情并不像他所想的一般发展,他没等到展昭,却等到了四位不速之客。
白玉堂被四个人团团围在中间,他仔细的瞧了瞧,发觉这几个人衣着大同小异,手中武器却是各不相同。
白玉堂打起精神,反手拔出画影。他感觉到一种危险的气息,和以往不同,这次他不安的感觉分外强烈。
这四个人不言不语,极有默契的对望一眼便有序的向白玉堂攻来。
若是单论这四个人的实力,白玉堂完全不惧。但是这四个人和以前遇到的对手都不一样,他们竟然合四为一。每个人的进攻都像是提前安排好的,四个人完美的融合成一体。
四个人和一个人是不同的,他们多角度的攻击和近乎完美的配合让白玉堂不得不转攻为守。
前方两道锁链飞来,白玉堂挥刀去挡,没想到锁链竟然直接缠住了画影。未待白玉堂抽刀,身侧已经刺来一剑。他旋身躲开,画影因此被锁链牢牢缠住,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躲过这一剑,后心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第四剑竟然紧接着第三剑而出,直指白玉堂的后心,白玉堂被前后围攻,一时难以闪躲。
剑锋相交的声音在白玉堂身后响起,随后又是一道剑光划过,生生斩断了缠住画影的锁链。
白玉堂松了口气,刚刚他面前的两个人先行攻击,引导他转身格挡,进而缠住画影。
而身后的两个人则伺机而动,配合无间,随时准备取他性命。若是没有展昭相助,即使他能躲过一剑两剑,也绝不可能毫发无损。
展昭暗自庆幸来得及时,他的手攥紧了几分,抹去了额上的冷汗。
他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这周围绝不止他们几个人。这种隐匿在暗处的危险更为可怕。
他和白玉堂对视一眼,无需多言,飞身而起便同那四人缠斗起来。展昭打着打着就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这四个人似乎都是冲着白玉堂来的,他们根本无心与展昭缠斗,却一昧的想要置白玉堂于死地。
白玉堂斗的酣畅淋漓,有了之前的教训,他出刀更为小心。如此多加小心之后,白玉堂打斗起来并不吃力。
泛着寒光的画影在黑夜中分外惹眼,刀锋划过夜幕,似一道清寒的月光。白玉堂衣袖翻飞,发丝轻扬,着实是让日月都为之动容。
四个人巧妙地躲避着白玉堂的锋芒,只是把他和展昭分隔在两边,谁也靠近不了谁。
展昭心中疑惑,更加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他现在气息不稳,只好勉力支持,幸亏白玉堂一人便能抵过这四个人。
真气激荡,扰的他心神不宁。他十分后悔没听公孙策的话,喝了解药再来。这回回去怕是要栽到公孙策的手里,免不了一顿唠叨。
突然,一阵凛冽的杀气蔓延开来,展昭四处寻找杀气的来源。不过是一个分心,他便没注意到白玉堂已陷入重重围困之中。
白玉堂发现了展昭的异样,所以故意将四个人引至自己的身边,没想到却因此陷入了他们的圈套。
白玉堂被缠斗的越来越紧,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其中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剑鸣。白玉堂暗道一声不好,连忙转身去挡。
“玉堂小心!”
展昭发觉杀气会做一处,他担心往白玉堂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一柄剑乘风而来,似有雷霆之势不可阻挡。
在这里,果然还有第七个人的存在!
白玉堂刚刚转身,便感觉到铺天盖地的杀气直冲自己而来。但随即,另一种温熟悉温暖的气息将他包围其中。
展昭把白玉堂抱在怀里,替他挡下了那一剑。剧烈的痛意蔓延到全身,虽然如此,他仍是温柔的笑着捂住白玉堂的眼睛,“别看,马上就好了。”
巨阙剑意泠然,剑势雷霆万钧,一剑便逼的那个人弃剑退后。展昭腾出一只手,把插在自己身后的剑拔了出来。
“好了,没事了。”
展昭说话时声音已有些虚浮,白玉堂慌忙扶住他,“笨猫!你不要命了!你不是不想让五爷留在你身边吗?你还替五爷挡这一剑干什么!”
白玉堂颤抖着手,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缠在展昭的伤口上。不远处马声嘶鸣,张龙赵虎等一众侍卫终于赶到这里。
张龙赵虎率人挡下那五个杀手,“白少侠,你快带展大人回去!”
白玉堂恍若未闻,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展昭的手背上。展昭费力地举起手,帮白玉堂拭去脸上的眼泪。
“哭什么?白五爷也不怕被人看见了笑话。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
展昭强压下喉口的腥甜,“玉堂乖,不许哭了。”
“笨猫!我告诉你,你给五爷撑住了!否则,我定要把开封府闹个天翻地覆!”
白玉堂背起展昭翻身上马,奋力扬鞭向别苑赶去。而那五名见展昭白玉堂已经离去,便无心再与一众侍卫相斗。
五道身影没入了黑暗,赵虎还欲追赶,却被张龙伸手拦住。“展大人的安危要紧,咱们还是速速赶回去才是正事。”
白玉堂一路疾驰,不敢停下分毫。展昭靠在他的身上,嗅着这沁人心脾的幽香不禁笑了笑,“玉堂,你还气么?”
“气!当然气!我都快被气死了!”
气他自己任性胡闹,害的展昭受此重伤。
白玉堂攥着缰绳的手都已经泛白,“我还没原谅你呢,这件事你休想这么蒙混过关。你抓紧给我好起来,五爷还没教训你呢!”
展昭无奈的勾了勾唇角,他家的白耗子总是这样口是心非,嘴硬心软。“玉堂若是还生着气,展某便任凭处置,直到玉堂消了气为止。”
他闷声咳了几声,“就怕玉堂,你不舍得。”
白玉堂感觉到展昭越来越虚弱的靠在自己身上,心里痛得仿佛不能呼吸,“你这臭猫,成心让五爷替你难受是不是?”
“猫儿,”白玉堂生平第一次这般慌乱,“你不许睡,不许再把我丢下一次。”
“傻老鼠,”展昭的手无力的搭在白玉堂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怎么舍得把你丢下。”
“玉堂,我不知道你想起了多少。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了,你一定要记得,展某真的,真的一直都把你放在心上。”
展昭觉得自己的意识愈来愈模糊,他真的怕了,怕自己撑不过去。所以有些话,他要趁清醒的时候都跟白玉堂说完。
“玉堂,别气。展某跟你保证,肯定不会有下一次了。”
展昭的声音低了几分,最后就没有声音了。白玉堂只能凭着展昭微弱的心跳判断他还有救,手里的鞭子越发的用力,恨不得一下就回到别苑。
“笨猫,”白玉堂声音有些哽咽,“五爷根本就没忘记过你啊。”
迷迭香的药效并没有多久,所以他们还没到陷空岛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闵秀秀把一切事情如实告知,并且拦住了要赶回去的白玉堂。
“你们是不是疯了?这种时候,漳州有多少危险?你们要我自己躲回陷空岛?”
闵秀秀心平气和的把白玉堂摁住,“就是因为有危险,展昭才会出此下策。五弟,你到现在还不理解展昭的苦心吗?”
白玉堂坐在马车里,无助的攥着那枚平安结。他当然懂,可是懂又如何?他不愿意!
“大嫂,我想回去。”
闵秀秀叹了一口气,“我当初之所以答应他,就是为了让他能放心。这世上哪有那种可以让人忘记一个人的医术?若是真的有,这世上就没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五弟,”闵秀秀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你肯定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你就当是为了展昭,为了让他安心,先随大嫂回去吧。”
白玉堂并非不懂事理之人,闵秀秀苦口婆心,字字句句皆是为了他和展昭好。他又如何能不领情?
等到韩彰的事情传到陷空岛,他虽然惊异,但是心中更多了一分欣喜。他终于有理由光明正大的回去,展昭就是想在赶也赶不走他了。
所以他不顾三位兄长的反对,执意返回漳州。但他现在宁愿没有回来,纵然一生不见,也好过天人永隔。
“猫儿,你一定要撑住,马上就能见到公孙先生了。”
白玉堂猛地勒住马匹,他远远的便瞥见公孙策的身影。
“公孙先生!快救人!”
公孙策担心他们遭遇不测,又加之这么长时间没有一个人回来报信,担心的无法安眠。
他早就在门口附近张望,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