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五爷？”
掌柜的轻轻推了几下白玉堂，白玉堂被他惊醒，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怎么？猫儿醒了？”
“展大人还没醒，”掌柜的叹了口气，“五爷，你怎么坐在大堂里就睡着了？这风寒露重的，万一染了风寒怎么办？”
“哪有那么娇气？”白玉堂摇了摇头，他是何时坐在这里睡着的，他自己都记不清了。想来是太过困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掌柜的把药放在桌子上，“刚才公孙先生来过了，这是展大人这几日要服的药。”
“嗯。”这一大堆大大小小的药包这几日来他不知见了多少。公孙策隔几日便换一次药方，药方一次比一次刁钻，但是展昭服下以后还是毫无起色。
白玉堂抿了口清茶，“药煎好了放在门口便好，今日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白玉堂真的有些累了，累到除了展昭以外，他不愿再见任何人。
“是。”
掌柜的欲言又止，现如今这种状况，就算他劝白玉堂保重身体恐怕也是无济于事。白玉堂认准的事情谁劝都没用，这一点掌柜的早就领教过了。
展昭昏迷不醒已有半月，白玉堂扣住他的手腕，脉象依旧是微弱异常。从他的脉象里，白玉堂探不到一丝内力。
当日他带展昭回来之时，公孙策便说过，“纵使能保下一条命，这一身的内力恐怕也会尽失。”
白玉堂神情不禁黯然了几分，内力全失便形同废人。展昭平日虽然为人谦逊有礼，不甚张扬，但骨子里的骄傲从未淡去。
若是从今以后，巨阙再难绽放光华，展昭又该何去何从？
没有武功，官家难留，内力全失，江湖难行。一代南侠，堂堂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就是因为自己而失去了引以为傲的一切。
白玉堂想到这里就无比自责，更让他灰心丧气的是展昭连能不能醒来都尚未可知。
公孙策沉重的神情，包拯的焦虑不安，如同一把钝刀，慢慢的割着白玉堂的心。
都是因为他的任性，方会有如今的结果。
以前他不讲道理时，展昭总是耐心的哄他，哄到他心服口服为止。展昭一直都纵他宠他，也迁就了他这易变的性子。
“猫儿，这回你是真的生我气了吧？你怎么罚我都行，就是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白玉堂握住展昭的手，半个月来展昭只饮了一些粥水，加上伤痛的折磨，使得他迅速的消瘦下去。原本就瘦削的人，如今更加虚弱。
现如今他们在悦来客栈之中倒也清静，公孙策再三思量之后才让他们来到这里养伤。对外则宣称展昭身受重伤，需要静养。
公孙策还有自己的打算，“白少侠，展护卫的安危就交给你了。万万不可让他人知晓展护卫在何处养伤。”
白玉堂疑惑不解，“公孙先生是怕那些人贼心不死？”
“不仅如此，我已跟大人商量过，这一次便定下了个引蛇出洞的计策。”
公孙策看了看心不在焉的白玉堂，“反正你现在也无心听，待展护卫醒了，我再与你们细说。”
他们谁都没想到，展昭这一睡，便睡了半个月之久。
白玉堂脱下外衣，侧身躺在展昭的身旁。唯有感受到展昭身上的温热之气，他才能安心。
“猫儿，以前你不是特别喜欢抱着五爷睡吗？如今五爷躺在你身边，让你抱你却嫌弃起来，连看我一眼都不肯。”
白衣堂抱着被子，望着展昭苍白的脸庞出神。这些时日不眠不休，白玉堂身体也快被拖垮。他握上展昭的手与他十指交握，“五爷偷个懒，你可不许怪我。”
白玉堂窝在展昭身旁睡得甚是踏实。也许是展昭睡的太久了，也许是上天被白玉堂的诚心感动，展昭竟然醒了。
他醒来时感觉身上各处都疼痛异常，尤其是后背被一剑刺中的地方。他试着动了动，却发现衣袖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
他侧头一看，白玉堂正抓着他的衣袖。展昭的神情瞬间柔和起来，想开口唤他却无奈嗓子干的厉害。展昭只好扯了扯自己的衣袖，轻微的响动倒是惊醒了白玉堂。
“猫儿！”
白玉堂迎上那双清澈的眸子，难掩心里的喜悦。他松开紧握的手，连忙跳下床给展昭倒了杯温水。
他坐在展昭身旁定定的看着，一分一秒都不肯错过。生怕展昭的醒来只是他做的一场大梦。
展昭被白玉堂的目光看笑了，“看什么呢？展某这张脸这么好看？竟迷的白五爷神魂颠倒。”
展昭本意是想开句玩笑，让白玉堂轻松一下。没想到白玉堂突然扑进他的怀里，“猫儿，你终于醒了。”
半个月来的日夜挂念，半个月来的痛苦愧疚，在这一刻悉数迸发出来。白玉堂低声抽泣，躲在展昭的怀里强行把泪水逼了回去。
他不能哭，不能在让展昭为了他伤心担心。
展昭的心里一痛，伸出手抱住白玉堂，“是我不好，睡了这么长时间，让玉堂你担心了。”
“五爷不生你的气了，你也不许不理我了，知不知道？”
“展某何时不理你了？”展昭又好气又好笑，替白玉堂把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看他略有些憔悴的面庞，“玉堂，别多想。展某不是告诉过你，就算隔着千山万水，我也一直在你身边。”
因为他的情，他的意，他的一腔爱恋，全部都倾注于面前这个人的身上。
哪怕是走黄泉路过奈何桥饮盂婆汤，哪怕真的忘却前尘轮回转世，白玉堂也仍旧是他留在世间的执念。
没办法，谁叫他这一世就喜欢这只白耗子呢？
白玉堂笑得眉眼弯弯，仰头凑了上去。唇上温软的触感让展昭一愣，随即便反客为主，温柔的揽住白玉堂的腰。
这一腔痴恋，就此倾诉。
如哀艳到极致的彼岸花，绽放时便是刹那芳华，美得惊心动魄。
又如紧紧交缠生长的连理枝，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算是每对有情人都想在相思树底互许的诺言。
“玉堂如此主动，倒叫展某盛情难却。”展昭浅笑着放开白玉堂，鼻尖还萦绕着那人的清冽香气。骄傲如他，也终有一日多了份牵挂。
白玉堂瞪了展昭一眼，“臭猫，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摁下展昭正要搭在自己腕上的手，“猫儿，你是不是都饿了？我这去吩咐厨房给你做些吃的来。”
“清粥小菜就好，不要太麻烦了。”展昭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面上仍是挂着浅浅的笑容，“别忘了告诉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一声。”
“知道了，真啰嗦。”
白玉堂从床边拿起外衣披好走了出去，临走前也没忘记把挂在床头的巨阙一并拿走。
展昭看他离去的背影，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他抬起双手，如今这双手怕是再也拿不起巨阙了吧？
他自己的身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他刚刚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尝试运气，可是丹田处的一阵绞痛迫使他停下。如今经脉受损严重，纵有再多内力也无法发挥，和废人一样并无二般。
白玉堂的用意他自然清楚，可是内力全失这么严重的伤势，他又岂能察觉不到？
展昭苦涩的笑了笑，放下无力的双手，安静的卧在床榻上。他不敢逞强，他害怕白玉堂看见他虚弱的一面从而心生愧意。
说实话，他自己也有些怕。但在五味杂陈中，唯独没有一个悔字。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恐怕他还是会奋不顾身的替白玉堂挡下那一剑。
谁叫他是白玉堂，是他放在心尖儿上，想要用一生一世来护之疼之的白玉堂呢？
只是，展昭看着端起茶杯都甚为吃力的双手，他真的还能护着白玉堂吗？
从今以后，御猫难在与锦毛鼠比肩。
展昭默默的合上了双眼。
罢了，今后的事情今后再议，他总要看着白玉堂好好的才能安心。
窗外春光融融，雪白的梨花开满庭院。空气中飘散着梨花的清淡香气，端的是一派春意盎然的好景象。
合该当此时，仗剑行天涯。愿携子同行，愿，年年看相思子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