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下坠,让他们手足无措。摔到地面上的时候,他们还尚未回过神来。
白玉堂揉了揉摔疼的腰,“臭猫!你碰到什么机关了?五爷的腰都快被摔断了。”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展昭无辜的站起身来,摸索着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微弱的光亮照亮了这条狭长的通道。
展昭发现两侧墙壁上有照明用的烛台,便小心翼翼的将烛台一一点亮。“没想到这楼中还有密道,赵书可真是煞费苦心呐。”
“有时间感慨人家的用心,你还不如先想想自己。”白玉堂不由分说的拽过展昭的手,疼得展昭倒吸了口凉气。
“玉堂,你能不能,稍微轻点儿?”
展昭刚才与白玉堂一路只顾避开那些官兵,短暂的忘却了手腕的疼痛。白玉堂这毫不留情的一拽真是让他欲哭无泪。
“展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了?刚才还一点都不觉得疼,五爷一碰你就疼了?”白玉堂瞪了他一眼,空出的一只手顺势在展昭腰上拧了一把。
展昭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白玉堂一生气就冷言冷语,下手更是没轻没重。“玉堂,展某又哪里惹到你了?”
展昭赔笑着询问,白玉堂却一点都不给面子。修长的指尖在手腕处按了按,白玉堂脸上的不悦更加明显,“你是不是不想要这只手了?错位这么严重你也不着急?”
“刚才只顾逃命,哪里顾得上这些。”展昭心惊胆战的看着白玉堂来回摆弄自己的手,颇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危机感。
白玉堂一言不发,偷偷瞄了一眼一副视死如归模样的展昭,不由得心情大好。他虽然很想趁这个机会教训教训展昭,但最后一思量心里又舍不得。
白玉堂寻了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地方,强行让展昭坐在墙边。“你忍着点儿,一下就好了。”
展昭浅笑着朝这只口是心非的白耗子点了点头,老说什么不在乎,最后还不是要心疼自己?
修长白皙的手看起来分外养眼,掌心中因常年练剑而磨出一层薄茧。白玉堂小心的握住展昭的手,掌间瞬间发力,将错位的腕骨推回原处。
听见展昭的闷哼声,白玉堂连忙担心的抬头看了一眼,“猫儿,你没事吧?”
展昭摇了摇头,除了紧咬住嘴唇以外,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大的神情变化。雪白的腕带一圈一圈的缠绕在手腕上,暂时起了些固定的作用。
白玉堂心疼的看着他咬出血痕的嘴唇,突然俯身压了下去。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弄得展昭有些发懵,白玉堂的主动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笨猫,今天怎么呆头呆脑的?”白玉堂浅尝辄止的在展昭唇上碰了一下,笑盈盈的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展昭。“算五爷赔你的眼泪了。”
“一下可不够补偿展某的。”展昭左手抓住白玉堂的手腕,翻身与白玉堂互换了个位置。“玉堂想要补偿的话,总得拿出点诚意来才行。”
“得寸进尺。”白玉堂瞪了展昭一眼,诚意?他的诚意还不够?他都把自己送到展昭嘴边了,难不成还要他主动献身被展昭吃抹干净?
展昭见白玉堂的眼神四处乱飘,知道他心里肯定又是在想些什么。他蜷起手指弹了下白玉堂的额头,伸手将白玉堂拉了起来,“成天到晚瞎想些什么。”
“猫儿今天这么反常啊?”白玉堂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你居然忍得住?”
“展某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展昭摇着头起身,他就是欲望再盛,也不可能在这种危险情况下放纵自己。
白玉堂撇了撇嘴,展昭是什么样的人他还能不知道?这要是身处开封府,他怎么敢这么挑逗展昭?
“切,假正经。”
白玉堂低头扑落衣服上沾染的尘土,再抬头的时候展昭已经走出很远了,“臭猫!你倒是等等五爷啊!”
顺着这条狭长的密道一走到底,一路上竟然十分太平。既无人看守,也没有什么暗器机关。白玉堂疑惑的敲敲墙壁,“不应该啊?怎么什么都没有?”
“小点声,谁知道那些人在哪里躲着?”展昭同样充满了疑惑,以赵书的手段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纰漏。
除非,除非这里就是五里坡的秘密所在。像子母蛊这般必须隐蔽藏匿的东西,真正的放置地必定不会让外人知道。
“玉堂,你说外面那座楼会不会只是个幌子?赵书派一堆人守着混淆视听,而真正的地点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白玉堂谨慎的在面前的砖墙上摸来摸去,他们只能走到这里。前面的砖墙彻底封住了他们的去路。手指抚过每一条砖缝,白玉堂仔细的寻找着上面的机关。
“要真是这样,那咱们岂不是歪打正着?赵书这如意算盘是落空了,老天爷都不肯成全他。”白玉堂巴不得事情如展昭所言,那样倒省了不少力气。
展昭靠在一边,他对奇门遁甲的一窍不通,只能让白玉堂自己去琢磨了。“要是韩二哥跟徐三哥在就好了,破开这堵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白玉堂没有答话,他反复的按压着一块青砖,眼神却瞥向了砖墙的那一面。
“猫儿,按住你右手边第四块青砖。”
“第四块。”展昭依言照做,他的手才刚刚碰上那块青砖,白玉堂刚才反复按压着的砖突然碎裂。碎片四处飞溅,幸亏白玉堂闪避及时。
破碎的青砖后面是一个倒挂金龙的机关。机关虽小,上面的金龙却雕刻得栩栩如生。“他这是有多想当天子,一个机关还要用龙。”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这五爪金龙已然触犯了皇家大忌,赵书的狼子野心暴露无遗。
“欲望越重,越会利欲熏心、蒙蔽双眼,赵书他害了那么多人,早已无药可救。”
白玉堂赞同的点点头,伸手将那条金龙转了一个圈,由倒挂变为正挂。金龙首尾调转的那一刻,立在他们面前的这堵墙也缓缓的向两边打开。
墙后面的景象,无论是展昭还是白玉堂均为之乍舌。一排又一排的檀木木架整齐的排列着,架上摆满了那日他们带回客栈里的那种盒子。
“他这是丧心病狂的控制了多少人?这么多的蛊虫,真是难为他藏得这么严实。”
白玉堂随手拿起了一个盒子,盒底刻着被控制之人的姓名。这些名字他大多都不认识,不过也能找出几个熟悉的。比如张成,比如张义。
一个盒子便是一个人的性命,而又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性命。这些人能活到现在,不知有多少冤魂死在他们的手上。
展昭心情沉重的穿梭在这些木架中,一个个名字和一张张面孔浮现在他的眼前。
何二娘、丁月华、丁兆蕙、丁兆兰、马汉、青雨、林子渊、书忘言……这些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皆是因为赵书的野心而死。
角落里堆放的木箱吸引了展昭的注意力,他轻轻掀开盖子,木箱中竟然是一份花名册。那些被控制之人的姓名、职务、生平被一一记载其上。
“玉堂!”展昭朝白玉堂扬了扬手中的名册,“我找到可以治罪赵书的铁证了!”
白玉堂会心一笑,他和展昭心中所想是一样的。早一日将这个罪大恶极的凶手绳之以法,便早一日能告慰那些英灵。
棋错一招,赵书万万没想到,展昭和白玉堂竟误打误撞的闯到了这里。白玉堂举起画影,在密室的顶部敲了敲,找到了几处不同寻常的地方。
白玉堂逐一试探着出口的位置,他在这里寻找另一个出口的时候,展昭已经点燃了火折子。他们千辛万苦的查到今日,终于到了该和一切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熊熊火光燃起,火焰吞噬了这些檀木制成的囚笼。白玉堂见展昭已经点火,心里一急便顾不上其他,用尽十成功力向一处较为薄弱的地方打出一掌。
他这一掌确实给他们制造了一个出口,也震得这密室摇晃坍塌。土块砖石不断从上方落下,眼见着这密室就沦为一堆废墟。
“猫儿,快走!”
白玉堂拽起展昭的手,趁着火势尚未蔓延过来时从那个不大的洞口中逃了出去。
他们一出去就累得瘫坐在地上,白玉堂向后一靠,随手摸了摸便触到了一块冰冷的石碑。
他好奇地回头一看,原来刚刚他一直靠着的竟然是一块墓碑。“这赵书真是厉害,密室都建到乱葬岗的底下了。”
“若非建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你我不早就找到了?”展昭心中释然,从怀中掏出那一卷花名册凝视了好一会儿。
他终于找到了证据,也摧毁了赵书策划多年的阴谋。他抬起头望向夜空,夜幕中的几颗星星亮得耀眼,“娘,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白玉堂疲惫往展昭肩膀上一靠,看着被火熏得黑一道白一道的展昭不禁笑了起来。他攥住衣袖,慢慢的替展昭擦着脸上的灰尘。
“不用擦,一会儿找水洗洗就好了,衣服都弄脏了。”展昭含笑握住白玉堂的手,从腰间抽出那枚平安结塞到他的手里。
“下回你要是再乱丢,展某定不饶你。”
白玉堂攥紧了手掌,那日他来五里坡试探虚实,没想到张义他们早就在这里设好了埋伏。楼中机关接连不断,为了试探机关枢纽所在,他甚至解下剑穗丢进阵中试探。
至于这平安结,他当时走得仓促,逃走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身上掉了东西。
“五爷什么时候乱丢了?明明是不小心掉了好不好?”白玉堂不满的掐了展昭一下,将平安结收入怀中。
“总算要回去了。”展昭眼中满是重担落下以后的轻松,“很快,我们就要回开封府了。”
展昭没有把话说完,他们确实可以回去了,但有些人却永远都回不去了。
漳州已经发生了太多让他难以忘怀的事情,他亲眼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他面前逝去却无能为力。所幸他身边还有白玉堂,他总算守住了一个人。
说起来,无论正邪,各有苦衷。
赵书为权痴狂,若无心中执念,也许会是造福一方百姓的好官。
书忘言为情所困,若能早点看开,当是江湖好儿郎。
林子渊尽忠守义,若能早日看清赵书的真面目,定为仗剑天涯一侠客。
还是那位大师说的对,人世八苦,无人能逃。
“猫儿,得了空你陪我回一趟陷空岛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