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上摆出的是一局残局,白子几乎被黑棋消灭殆尽,只余下几颗孤零零的白子依旧留在棋盘上。
与其说是一局残局,不如说是一局死局。白子已经被重重围困,在大多数人眼中,白子已经没有回天之力。
包拯眉头紧锁,手里拿着的白子迟疑不定。一步走错,即是满盘皆输。
包拯执子的手始终落不下去,一盘棋足足让他思考了好几个时辰。忽闻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包拯抬头一看,熟悉的青衫映入眼帘。
“大人,要不要吃点夜宵?”公孙策端了一盘点心走了进来。他见包拯房里的灯亮了半夜,放心不下过来看看。途经大堂的时候,顺手把桌上的点心给端过来了。
包拯连忙把棋子放回盒中,起身接过公孙策手中的点心,“束竹,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
公孙策端坐在棋桌的另一旁,眼神已经细细的打量起棋局来。“大人不也是一样?如今子时已过,大人不也没有休息的意思?”
“束竹又打趣本府了,若不是解不开这棋局,想必本府早已睡下。”包拯抬手为公孙策倒了杯热茶,“如今你来了也好,束竹博学多才,可有办法替本府破了此死局?”
“学生姑且一试。”公孙策拈起棋子,目光游走在这棋局之中。黑子走势已经大成,想要反败为胜,破解困境实属不易。这棋中处处透着凶险,公孙策沉吟良久,方才落子于一处。
这一子不偏不倚的阻断了黑棋继续合围的道路,看似平淡无常,却暗藏杀机。包拯在一旁看着,那一子落下时他恍然大悟,连连道了几声好。
“束竹一子可抵千军万马,这下好了,本府心里挂念之事又少了一件。”
公孙策扬起唇角,露出几分浅浅的笑意,“弈者,势也。大人若是坚信能够破解困局,便不会囿于这方寸之间。自古正邪有别,黑暗永远笼罩不了光明。”
他一语道破包拯的心事,包拯不禁叹道,“束竹真乃本府知己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处处被动,这次的对手当真难缠。”
“若是一些小角色也就用不到大人亲自出马了。”公孙策把手边的点心往包拯那面推了一些,“大人不必担心,万事还有我们呢。”
看着眼前这个已跟了他许多年的在世诸葛,包拯心中不免涌上一丝愧疚。公孙策陪他四处查案,身陷险境不知多少次。
但是自他入府至今,也不过是开封府的主簿。在六品小官的位置上却做着许多大一品大员都做不到的事情。
“束竹,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包拯的一声轻叹却惊得公孙策不知所措,“大人何出此言?”
公孙策还在暗自纠结,最近他好像没做过什么不对的事情啊?怎么感觉包拯有种要打发他回家的意思?
“束竹你有如此才华,却甘心在本府身边做个小小的主簿。仔细想想,本府真是对不起你和展护卫呀!”
公孙策与展昭一文一武,被世人誉为包拯的左膀右臂。但正如白玉堂所说,展昭一月的俸禄还不够他一顿饭的花销,更不要说六品文官公孙策。
这一袭青衫,包拯就没见公孙策换过什么别的新衣服。
偏偏这两个人甘之如饴,一句怨言抱怨也不曾有过。
“大人,你怎么好好好的又胡思乱想起来?”公孙策自顾自的破着残局,黑子白棋交错在棋局上厮杀。“学生能跟着大人是三生有幸,若空有满腹经纶却做不了实事,那才是学生的遗憾。”
包拯就知道公孙策一定会这么回答。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把烛火拨得更亮了一些,以便公孙策看得更清楚。“展护卫现在身体如何?”
“大人放心,展护卫无碍。闭息丸本就不会伤身,不过是一时闭住经脉,使人气息全无。只要及时的服下解药,再辅以针灸之术,不会有问题的。”
包拯点了点头,“束竹可是骗本府骗的好苦。”
“大人,”公孙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学生也是怕张成看出了端倪,这才瞒住了所有人,大人不会怪我吧?”
“说什么胡话?若非你的妙计,展护卫这会儿还在大牢里受折磨。”包拯嗔怪的看了公孙策一眼,“本府谢你还来不及,又岂会怪你?”
公孙策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他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大人,时辰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嗯。”包拯伸手拂乱那一盘残棋,“束竹也别在研究这盘棋了,现在夜色已深,束竹若不介意便留在本府这里休息吧。”
三更的打更声已过,离天亮确实也没多长时间了。公孙策笑着点了头点,左右他回房去也睡不着了,不妨就在此休息一会儿。
“大人,那学生打扰了。”
屋内的烛火熄灭,随即屋顶上的一点光亮也消失不见。白玉堂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幸亏他眼疾手快。若是再晚一分,这月光透进屋内,他就被包拯和公孙策给发现了。
白玉堂刚从府外回来,见包拯屋内还亮着灯,便好奇的过来看看。没想到还在屋内看见了公孙策。
他跃下屋顶,自言自语道,“原来公孙先生字束竹啊。听包大人叫来叫去的,倒还挺顺口的。”
他轻手轻脚的溜回自己的房间,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在他踏进去的那一刻就亮起了摇曳的烛光。白玉堂站在门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看着坐在桌旁喝茶的展昭,心虚的笑了两声,“我,我刚才胸口有点儿闷,出去散散心。”
展昭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展某刚才好像没问你干什么去了吧?玉堂这么着急解释什么?”
白玉堂悔得肠子都青了,想他白玉堂聪明一世,却每次都会栽在这展昭的手里。
“我这,这不是怕你担心吗。”
“白五爷怎么说话都说不利索了?”展昭起身一步步朝白玉堂走过来,一把把他拽进屋内又反手关上了门,“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怎么可能?猫儿,公孙先生不是说让你好好休息吗?你怎么又起来了?”
白玉堂干笑了两声,他总是明明看见展昭在床上睡得好好的,怎么还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
“这么大的一个大活人偷偷摸摸的溜出去了,展某还能不知道?”展昭手撑在墙上,硬生生的把白玉堂逼进了屋内的死角处动弹不得。
展昭一脸好笑的表情看着白玉堂,“说说吧,白五爷又去哪儿行侠仗义了?”
“没有。”
“没有?”
展昭闻言又凑近了一分,目光紧紧的盯着白玉堂,“既然玉堂不想说,那展某替你说说如何?”
白玉堂心里一惊,他倒是忘了展昭如今已恢复了几成功力。南侠的燕子飞果然是他的克星。
白玉堂只感觉生无可恋,展昭正在他的对面,一条一条的列数着他今晚的行踪。
“白五爷出去是为了散心对吧?就是你这散心的路程有点远啊。你散心回来的路上途经醉春苑,是不是你心中积郁太久,所以就一时兴起一把火烧了醉春苑?”
展昭的手搭在了白玉堂的肩膀上,声音不觉低沉了几分,“还是说,白五爷出去本来就是为了放火的?”
白玉堂身子一震,他知道展昭素来不喜他擅做主张的性子。可是要是仔细想想,展昭何尝又不是喜欢擅作主张?
“猫儿,你别生气。你身子刚好,气不得。”
白玉堂见展昭隐隐有动怒之势,只好先讨好的劝着他。这猫儿平日里极少和他阴阳怪气的说话,都是能哄则哄,能顺着就顺着。因此,要是生气了也就是真的生气了。
“猫儿,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可千万别生气啊,你气出个好歹来,公孙先生肯定饶不了我。”
公孙策教训起人来,花样只比他大嫂多,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还知道展某不能生气?”展昭看着白玉堂委屈的样子于心不忍,也就松开了手,转身走回了桌子旁边。
“那醉春苑是什么地方?你也敢说闯就闯?万一,万一……”
这个万一展昭没能说出口。
万一,这又是一个冲霄楼呢?幸亏白玉堂没事,展昭这才能放下心来。
白玉堂凑到展昭的旁边,蹭了蹭他的手,“猫儿放心,五爷不会像以前一样不顾自己的性命,为了你,五爷也得长命百岁啊。”
展昭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抽回自己的手,“嬉皮笑脸,还不赶紧回床上睡觉去!”
他还是气不起来。罢了,既然人没事,这次,就姑且饶过这只白耗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