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却是摇了摇头:“云相还没有看清梁先知的算盘。”沈星冷笑,“大国征战,义字当前,就没有人会去打梁国的主意,而后等到天下大势已定,他再来个顺势而为。这天下将来姓什么很难说,但梁王却依旧是梁王。”
云渺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怕是秦国的那一位,不会跟他讲道义的。”
“跟咱们没关系。”沈星轻松的拍了拍手,“反正我们是不去凑着一身腥。”
云渺点了点头,伸手捻了捻胡子,对沈星道:“陛下,为今之计,不如与齐国和亲结盟,先分了宋国,再图南下之计。”
如今楚国疆域最广,想要开疆拓土,必然要针对楚国下手,想来其他几国,也都是这样盘算的吧。
沈星却摇了摇头:“不行,我……朕与子缪,算是有那么一点交情,此时出兵,未免太过凉薄了。”
云渺笑道:“陛下不必出兵,只等齐国将边境六城双手奉上即可。”
“哦?”沈星好奇。
云渺一副运筹帷幄的态势:“齐王没有子嗣,也没有兄弟姐妹,可她的族叔也就是最近炙手可热的康王殿下,却有一掌上明珠,年方二八,待嫁闺中。”
沈星皱了皱眉,自己的原配肇氏两年之前难产而亡,自己伤心许久,还没想过要续弦,云渺这一提议,倒是符合当下魏国的利益,只是自己心里……
“陛下总要有皇后。”云渺却不以为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也不可一日无后,陛下这些年杀伐征战,忽略了后宫,如今补救也未晚。”
沈星无奈,点了点头:“如此,还请云相跑上一趟,田无忧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云相万务小心为上。”
“老臣自有把握。”
一个月之后,田无忧,以及另外称帝的三王,都被季常和文昌联手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光。季常奉昭仪君氏为太后,奉先帝幼子昭遇为新帝,自己辅政,将帝都之中名存实亡的小朝廷搬到了他楚国的郢都。更代新君下诏,另众王来朝,并声称要追究诸王僭越之过。
田无忧气得将心腹密探大骂了一通——当时不知是谁信誓旦旦,那样的大火不可能有人生还,结果呢,不过是烧死了小的却还留下了大的。更奇怪的是,文昌竟然也还活着。
“她不是仙人之体么?救了昭遇难道没有救昭临?”田无忧对着臣下大吼着,下面众人却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赢继气得掀了桌子。沈星气得将文房扫到了地上。肖如倒是极其冷静,只是他身边伺候的人倒了霉,接二连三的被拖出去打了板子。
最奇怪的是梁先知,并没有巴巴的赶去朝拜新帝与太后,而是悄悄扯下了太庙之中的牌位供奉,而后派心腹前去楚国,见过文昌与昭遇之后,便悄然折返,绝口不提季常的身份与地位。
“果然是个聪明人。”季常恨得牙根痒痒,却无计可施。文昌却笑道:“能屈能伸,楚王切莫急于一时。”
文昌的聪慧让季常很是意外,这种才智的女人,躲在后宫之中真是委屈了。难怪之前昭慕肯让这女人干政,有谋略有手腕,并且还恨得下心,将两个孩子放在一明一暗,这种心思,季常自己都愧为不如。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季常心里萌生出了别的心思,若是将她纳入后宫……还是算了,眼下这种关系,也许是维持合作的最好距离了。
文昌浅笑,笑容之中看不出半点城府,季常却从来不敢小觑这女人的一丝一毫动作。
“太后还有话要说?”季常小心的与文昌说道。
文昌摇了摇头,缓步走到窗前,轻轻推来:“你知道大人为何替我选择到你这里来么?”
季常皱了皱眉,摇了摇头:“小王不知。”
“大人说,楚王宅心仁厚,必能庇佑我们母子三人,不至在乱世中流离。”文昌微微一笑,颇具倾城之姿。
季常心里却是苦笑,心说,天机阁主这是给我找了一个逐鹿中原的借口啊。
这天下怕是没有什么比为少主复国更加名正言顺的出兵借口了。
“莫先生,”梁先知摘下风帽,露出略显憔悴的面容,对莫问道,“深夜惊扰了莫先生,还望不要见怪。”
“梁王客气了。”莫问微微欠身,“使者回来了?”
梁先知点了点头:“按照先生的嘱托,避开楚王见过太后和陛下之后直接赶回来了。没有多耽搁。”
莫问点点头:“既然梁王不想归附楚国,为今之计,还是避免接触的好。”
“可我也担心,这样会不会触怒楚王,毕竟……”梁先知想说,毕竟以当下楚国的实力,想要发兵灭了梁国,当真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莫问一笑:“梁王只需要记得一点,昭氏尚有血脉在世,并且已经即位称帝,那么梁王只需要做帝君忠心不二的臣子便可,至于其他各国,不要理睬,也不要得罪,让他们先去争抢,一时半会儿的,没人顾得上小小的梁国。”
梁先知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这是如今保全梁国子民最好的法子了,但若不是莫问赶来,他还一直都难以下定决心。
文昌选择去楚国,莫问也没有想到,好在无晴给他准备了万全的计策,不然怕是真的要手忙脚乱了。
“对了,莫先生,还有一件事,”梁先知眉头紧锁,“齐王派兵攻打宋国了,手段快的几乎是打了天下一个措手不及。你看,我梁国当如何?”
齐国出兵,田无忧并没有亲征,而是坐阵国内,油康王领兵出战。莫问寻思片刻,对梁先知道:“这场灭国之战,想来必然耗日持久,梁王只需静观其变便可。”
“哦?之前齐王雷厉风行下了北境,对宋国会不会也是雷霆之势呢?”
莫问摇了摇头:“康王其人,优柔寡断,若不是山中无老虎,也轮不上他这只猴子称大王。况且宋国兵力并不像看起来的那般薄弱。不知道是哪个给无忧出的主意,让她去攻打宋国,这简直是在削弱齐国国力。”莫问叹了口气,无晴没有留书让他去阻拦田无忧出兵,也就是说,一切尽在无晴的运筹之中。
“怕是此番大战之后,齐国便无法与秦楚并肩了。”莫问负手而立,眉宇之间的忧色一闪而逝,罢了,百年之后的事情,百年之后再说,彼时田无忧怕是已经不在了,而自己呢,应该还跟随着无晴在漫长的岁月中游荡呢吧。
又或者,无晴无力阻止即将到来的那场浩劫,大家都葬送了性命,烟消云散,再无暇顾及其他。
果然如莫问所料,康王领兵,连获三场大胜之后,被宋军连连败退,只能围城不攻,士气极为低落。
田无忧在临淄接到战报之后,连连大骂康王是个蠢材。只可惜,田济已经在北境卧床不起,时日无多了,国中无大将堪用,让田无忧莫名的想念她的长风哥哥。
若是田长风在,若是她的长风哥哥在,区区宋国,怕是早就已经投降了。
苏聆小心翼翼的将战报捡起,放回到几案之上。他心里明白,攻打宋国这条计策本身就是在削弱齐国,居心何其毒也,只是田无忧已经被北境的大胜冲昏了头脑,他这个国相也劝说不得。如今战事失利,这个黑锅只能由康王来背。
毕竟帝王永远没有错,错的只能是他们这些臣子们。
“陛下,”苏聆还是开口,“既然宋国不能一击而下,不如让康王后撤三十里,给大军喘息的余地,再徐徐图之。须知康王并不是善于打快仗的统帅,”其实他想说的是,康王根本就不适合领兵,那么优柔寡断的一个人,若是田无忧再逼他进军,怕是齐国二十万大好男儿都要被葬送在前线了,“再说,举国上下,善兵事者,非陛下莫属,若是将进攻的节奏放缓,陛下也好有时间指点康王一二。”
苏聆说的隐晦,田无忧也听懂了,思量片刻,点了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只是,陛下,”苏聆想了想,还是劝谏道,“若宋国久攻不下,还请陛下长远考虑,不要计较一城一池之得失。”
田无忧皱了皱眉,却也不得不承认,苏聆的话十分恳切。当初自己一时失察,中了赢继的圈套,如今看来,宋国就是一个大泥潭,让自己再无法分心对付楚国——不过眼下也并不是对付楚国最好的时机,而且楚国还握着昭遇这张王牌。
“苏相,”田无忧叹了口气,“当初出兵一事,朕没能与你商议,此时真是悔不当初。康王不堪大用,独自掌兵难免冒失,你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去前线助他一臂之力?”
苏聆想了想,眼珠一转,想起一个人:“陛下可否还记得,去年春猎之时,那个养马人?”
“苏相说的是,那个自称黄帝后人的轩辕明?”田无忧想了半天,终于想起苏聆说的是那个曾经惊扰了自己御驾差点被禁卫骑军打死的马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