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真的怒了,拿着厚厚的竹板,照着赢继的手心狠狠的抽了十几下,却突然被秦无颜给拦住了:“太后,这主意是我出的,你罚我吧。”
太后气急:“当真以为哀家不会打你?”说着,就朝着秦无颜的掌心也狠狠的抽了几下。
“母后,下次不敢了,你饶了不颜吧,我保证乖乖念书,乖乖上课,不会再胡闹了。”赢继看着秦不颜红肿的掌心,又看了看秦不颜强忍着的眼中打转的泪花,咬了咬牙,对王太后求情。
太后瞪了他一眼:“你也跑不了!一国世子,像什么样子!成天就这样胡闹,将来如何继承你父王的邦国!难道以后要我们母子看着那些大臣的脸色过活吗?”太后回身,袍袖一甩,将几案上的奏疏扫在地上:“你看看,你看看,看看他们说话有多么难听?这是在欺我孤儿寡母!偏偏你又不争气……”说着,太后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赢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母后哭。看着太后哭的悲切,赢继将太后揽进怀中:“母后不哭,等继儿长大了,就没人敢欺负我们母子了!”
太后恨铁不成钢的在赢继的屁股上狠狠的拍了几下。赢继咬着牙,也没叫唤。
秦不颜甩了甩红肿的手心,从地上捞起一份奏疏,打开扫了一眼,丢到了身后,又打开一份看了看,又丢掉了。抬头看着王太后和赢继:“太后,北方十城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割让出去?”
太后脸上闪过一丝戾气,站起身来,将赢继和秦不颜拉到自己的身边:“北方那几个小国,都是养不熟的狼崽子,趁着我们国内无兵可用,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就开口讨要好处,先是银钱,又是城池。可恨这些大臣们,一个个的不知道如何抵御外辱,就成天打我们母子的主意,甚至还说什么割地便割了,只要王城还在,秦国便在。继儿你听听,这是在打你父王的脸啊!”太后语气之中充满了恨意。
“练兵!一定要练兵!”赢继挥舞着小拳头。一旁的秦不颜点点头:“不止要练兵,咱们还得攒钱。陆大将军说了,打仗就是打银钱,咱们得攒够一次性让北方臣服的军费来。”
两个孩子的认真神情,吓坏了王太后,不等她说什么,赢继已经吩咐拿来地图,两个孩子就这样趴在地上,研究起如何打仗的事儿来。
陆青崖本来也就是耍耍性子,他也的确是有些生气了,被自己的学生捉弄,就算这学生是未来秦国之主,也还是生气。不过生气归生气,陆青崖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得了北方的奏报,说是北方戎狄陈兵边境,如果秦国不答应割地,便要开战。陆青崖不敢耽搁,连忙进宫来找太后。正好撞见,堂堂大秦的王太后坐在地上端茶倒水,赢继和秦不颜两个孩子趴在地上,比比划划,仿佛是在谋划着什么。
“咳咳!”陆青崖咳嗽了几声,却没人理他。太后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比出食指在唇边,示意他噤声,又指了指两个孩子。
陆青崖不解,凑了上去,看着地图上的行军路线图,虽然有些稚嫩,但不得不说,战略上的确可行,而且很是优秀。
“十几岁的孩子,能做到这种程度,老夫拍马难及了。”不由得心生赞叹,陆青崖声音不大,但也惊动了两个孩子。
“陆大将军,”赢继没跟他客气,拉着他也趴了下来,看着地图:“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补给线跟不上,大将军帮着完善一下吧?”
看着笑嘻嘻的赢继和秦不颜,陆青崖没有办法,接过笔墨,简单的比划了一下,就拿出了三种不同的方案,有人有钱要如何,有人没钱要如何,有钱没人,又要如何。
“至于这没钱也没人的法子,老夫计拙。”陆青崖丢下笔墨:“十年,”陆青崖又摇摇头,十年已经很仓促了:“给老夫十年,定要世子的梦想成真。”
秦不颜摇摇头:“三年,最多五年!”
陆青崖摇了摇头:“现在就是把全国的男丁都强征入伍,也没有这么多人。”
秦不颜挠挠头,赢继也傻了眼。太后却不以为意,只要这两个孩子不胡闹,哪怕这方案要二十年三十年才能实现,她也愿意。
“先不说这个,眼前有个大危机。”陆青崖掏出了奏报,太后看了一眼,递给赢继,赢继也看了看,又递给了秦不颜。
秦不颜想了想,又转身去看地图:“大将军,若是我从这里,带一军的兵力,长途奔袭,然后从这里迂回,再从这边回来,就算是不能毕其功于一役,至少能给他们个下马威吧?”
没等陆青崖说话,赢继却摇摇头,指了指地图:“你这样太过冒险,不如,你我各带一军,你走东,我走西,从这里合军一路,然后从这边返回。”
“太冒险了。”秦不颜不同意:“你可以在边境这里接应我,但是不能出北境。”
“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我们两路齐出,还可以干扰对方的判断,出其不意。你这样一路出去,万一被围剿,到时候我救你都来不及!”
两个孩子又吵了起来。太后低声问陆青崖:“大将军以为如何?”
陆青崖摸摸下巴:“不如老夫跑一趟?”
“不行!”赢继与秦不颜异口同声:“大将军必须坐镇王城!我们奔袭途中,戎狄必然派人来谈判,到时候若大将军不在王城,怕是傻子也想得出来北境有变!”
陆青崖被两个孩子吼的没了脾气,摊手苦笑对王太后道:“这两个孩子长大成人,老夫就真的要告老还乡了。”
太后也笑笑,这两个孩子一贯的胡闹,可是遇见大事,还真算是靠得住的,为人父母的,也算是欣慰了。
到最后,赢继和秦不颜到底是各带着一军,分东西两路,向着北方长途奔袭而去。陆青崖坐镇王城,派出自己的长子,在北境陈兵。戎狄只以为这是对他们陈兵边境索要城池的回应,并没有多想。
两个月后,捷报纷至沓来,还在王城之中与陆青崖谈判的北境六国使节被惊掉了下巴,陆青崖更是哈哈大笑,直接将捷报甩在了来使的脸上。
自从先王驾崩以来,已经十年没有这样痛快了。陆青崖笑着离开太常司,突然站在路边,扶着廊柱痛哭起来。
“怎么说也是世子第一次带兵,就打了这么大的胜仗,一定要好好奖赏将士们,热热闹闹的才行!”王太后手中拿着捷报,欢喜的在大殿之中走来走去,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和得意。她养的好儿子,可不就是真的好么!秦不颜也不错,此番一定要好好的赏!人还没回来,先赏着,赏秦不颜,也赏戚山。还有那些平日里给自己脸色看的朝臣们,哼,王太后柳眉一挑,看今后谁还敢给自己母子脸色看!
一天之后,又有消息传来,说世子代王太后下旨,两军陈兵北境,作为常备军驻扎。而由陆青崖长子陆九鸣带领的前去接应的大军,则择日班师凯旋。
“做得好。”陆青崖连连称赞:“既威慑了北境,显示了决心,又不会太过宣扬武力让小国忌惮。好!”
王太后也很是满意赢继的处理,笑着点点头。
又过了一天,班师的大军距离王城还有几百里,一队人马护送着一乘马车便趁夜飞奔进入了王宫之中。赢继满身是血,怀中抱着个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王太后吓了一跳:“继儿!”
赢继却摇摇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倒是那少年道:“世子遇刺,秦将军舍命相救,受了重伤!”
太后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传御医!着太医院将最好的药都拿出来!快快快!”
那少年却施礼道:“我是个郎中,已经给秦将军用过药了,只是野外药物不足,我这里有方子,按方抓药就好。”
太后挥挥手,命人去做。
“世子,你先出去吧。”那少年对赢继也没有惧怕:“你在这里,怕是大夫们都会施展不开的。”
赢继点点头,转身出去又回来,握着少年的手:“邱为,不颜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救活他!”
少年点点头:“世子放心吧。”
去了甲,敷了金创药,又灌下几碗汤药,秦不颜的血终于止住了。邱为用沾满血的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终于松了一口气。
“怎么伤的这样重?”太后在一旁看着,脸上满是惊恐和愤怒。
“有人行刺,一刀迎头砍下,本来以为是躲不开了,结果不颜直接将我扑下了马,那一刀也刚好砍在他背上了。”赢继喝了一碗安神的汤药,这才定了神,对太后说道:“那些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都是死士,见刺杀不成,就都服毒死了。还好当时我们遇到了邱为,不然怕是挺不到现在。”赢继说着,心有余悸。
王太后点了点头:“要赏。”
赢继点点头:“邱为是个孤儿,医术上有些本事,也识字,我的意思,是将他留在宫里,给我做个伴儿。”
太后迟疑了一下,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想了想,又不想拂赢继的意,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