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奇怪。”无晴点点头，她话音还没落，就发现整个中牟仿佛变成了一座空城，连客栈都已经关门了。整座城街道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就算是北方边陲，又恰逢冬日，天黑的比较早，也不应该有如此景象。
“事有反常必为妖。难道这里，真的有妖魔作祟？”唐婉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的看着四周。
无晴摇了摇头，这不是妖魔的气息，妖魔是活物，不会有这样的死气，想来，应当是鬼魅？可如果是鬼魅，应该早就惊动了洛相风才对，可这里明明就不像是有鬼差的样子。
“我们先不下去，就在这里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无晴拢了拢被阴风吹乱的鬓发，抬手撑起了结界，将莫问与唐婉柔二人保护在身后。
整整一夜，唐婉柔和莫问的眼睛都瞪得有些酸，无晴也觉得有些困顿，可直到天亮，他们三人都没有察觉到有事发生。
天光大亮，城中的死气终于散了，无晴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过分紧张了。可这口气还没等喘匀，就听见城西北处有人尖叫起来。
“还是出事了？”无晴心中一惊，连忙催动云团到了西北，俯瞰下方，不由得皱了皱眉。莫问与唐婉柔也都赶紧捂住了口鼻。
冲天的血气，弥漫在空气之中，久久不散。
“怨鬼索命。”无晴的眉头紧锁，如此凶险的情境，于她来说也是多年未见了。
“主人，这……可我们昨天夜里明明没有发现有人动手呀！”唐婉柔对于自己的疏忽有些不能原谅，仿佛是因为自己一时大意才害得这一家人殒命的。
无晴回头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头，吩咐道：“你二人现在去城中，食肆酒馆，扫听一番，看看最近城中可有什么冤死的人。顺便打听一下这户惨死的人家是什么背景身份。还有，此前昊天给舒窈的信上说，妖魔作乱多时，想来这城中不会只有这一起惨案，你们也顺便打听打听，看看是否还有其他人也遭了毒手。”
莫问点点头，拉着还在懊恼的唐婉柔，离去了。
无晴依旧站在空中的云团之上，不多时，太守府便派人前来查看。因为这一家人死于非命，尸身都被撕成了碎块，仵作前来也只是帮忙收殓了尸体，并将这些尸块带回了太守府停尸间之中。
无晴想了想，翩然落地，敛去了身形容貌，混入人群之中，竖起了耳朵，听着周遭人议论，一来二去，也大致摸清楚了这户人家的境况。
遇害的这户人家姓许，家资丰厚，更是中牟城中有名的善人。扶持老幼，修路架桥，与人为善。中牟城周围多河溪，水上的石桥，十中有八都是这位许善人捐的。中牟城地处边陲，自然是物资短缺，早年许家老爷身子骨还硬朗的时候，经常亲自带着商队走南闯北，不为谋利，只为给中牟城带回急需的物资。城中几乎所有的药铺，早年间的药材来源都是通过这位许老爷。有穷苦人家看不起病，许老爷也经常慷慨解囊，请大夫帮忙诊治，甚至还送出药材，分文不取。
许老爷的父亲也是一位善人，彼时城中几乎所有的举子都受过他的恩惠，他们在中牟城中的吃住、家人的开销，甚至进邯郸应试的盘缠，全赖这位他的资助。中牟城现在的太守胡大人，便是因为许老爷的父亲的资助才能够进邯郸应试，一举中了状元，后来又回到中牟为官，不求闻达，只为照顾这一方的百姓，以报答恩情。到了许老爷这一代，也是如此，听围观的乡亲们说，今年邯郸殿试的头名，也是中牟人氏，便是自幼受许老爷恩惠的，若是没有许老爷，这位状元郎怕是早就被饿死在荒郊野岭了。
富足的大户没有仇家也许不太可能，但许家这样的人家，若说有什么非得灭门不可的死仇，倒也让人无法相信。
许家人口不多，主家有七口人，许老爷的原配夫人早亡，家中还有一个妾室，是原配的陪嫁丫鬟，也上了年纪，平日里操持家事，很少出门，她们二人的娘家远在邯郸，况且已经嫁来中牟多年，应当不会有这样不死不休的仇家。许老爷的父亲留下一个妾室，扈姨娘，是当年许父从响花楼买来的清倌，年近古稀，多年来重病在床，也不会有什么索命的仇家。许老爷有一儿两女，长女已经嫁人，夫家远在晋阳，趁着年底回家省亲，没想到便一同遭了毒手。幼女刚刚及笄，已经许了人家，只待来年出嫁。独子已经娶妻，但还没有子嗣，小夫妻没有出去单独立户，也是跟着许老爷一同生活在大宅院里。另外家中还有些奴仆，一位老管家，几个照顾女眷的丫鬟，还有一个专门照顾生病姨娘的一女，此番也都没能形变，全部死于非命，且死状与主家一样的凄惨。
即便是恶鬼索命，若非是天大的仇怨，也断然不会做出这种惨绝人寰的命案来。
而且，无晴还得到了一个十分有用的线索，这种灭门惨案并不是第一起了，掐指算来，半个月的时间里，这已经是被灭门的第六户人家了。除此之外，无晴从围观的百姓之中再也听不到其他有价值的信息了。
摇了摇头，无晴离开了人群，再次隐去了身形，躲入云团之中。
天将傍晚，太守府的衙役和仵作们终于将所有的尸块收殓完毕，离开了许家大宅，并将封条贴在了许府大门之上，围观的百姓也渐渐散去，许家门前渐渐恢复了安宁。
莫问与唐婉柔还没有回来，无晴倒是不担心两人会不会遇到危险。唐婉柔身上有许多上官红烛给她的咒符，若是运用得当，即便是上仙的修为想要对唐婉柔动手也绝讨不到便宜。莫问最近研习法阵已经入痴，又有高明的剑法傍身，而且他遇事冷静决绝，断然不会在这小城之中有什么意外的。
无晴站在云团上叹了口气，掐指一算，此时恰为阴时，是摄魂的好时机，便下了云团，飘然落入许府之中。
漫天的血腥味充斥在整座宅院之中，无晴定睛打量了一番，便发现了诡异之处。许家十余口遇害，尸身还被撕成了碎块，但府中竟然没有半分的血渍，那些曾经有尸块停留的土地上，也都没有留下血迹。这让无晴不得不提起了戒备之心。
“这妖魔难道还能吸血不成？”无晴揉了揉眉心，手中掐起法诀，不出她所料，果然许家十余口人的魂魄也被剿杀了。想来这半月之间，连续的六起惨案也都是如此，难怪洛相风与白皎皎那里没有察觉到异常。
“若是柳梦白还在，定然会发现三生书上有些异样。”无晴叹了口气。洛相风自然不是个细心的鬼差，白皎皎更是活泼好动得有些过分，指望他们两人时时通过三生书留意这人间的异常，不亚于痴人说梦了。
在许宅之中转了转，无晴没有得到其他有用的线索。这许宅风水不错，是一座吉宅，装饰虽然不够奢华，但也算是落落大方，一看便是富足的人家。家中的财物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显然凶手不是图财。心念一动，无晴便动身去查看了另外五户遇害人家的状况。仔细看了看封条上的日期，基本上都是案发当天就被封锁了宅院，此后也没有外人进入过的痕迹。五座宅子之中，都与这许家无二，没有任何的血迹，家中财物俱全，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看来只能等婉柔他们回来，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了。”无晴抱着胳膊，回到空中的云团之上，思忖许久，却也无法将遇害的六户人家串联起来。这六户人，无论是从宅子的地理位置，还是平日里的为人处事，几乎都没有任何交集。只有许家家主与另一户姓李的人家，算是有些交情，偶尔一起喝酒听曲，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半点关联了。
月上中天。莫问与唐婉柔终于归来。
“你们真是去了好久。”无晴嗔怪了一句。
莫问道：“我二人隐去了相貌，只说是行脚的商人，几乎将中牟城的酒楼打听个遍，总算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唐婉柔喝了不少的水，这才缓过来，开口将两人打听到的关于许家和其他遇害人家的事情说了一遍，琐琐碎碎毫无逻辑，打听到的全都复述出来，生怕有什么遗漏。
无晴听了，点点头，两人打听回来的消息，与自己白天在围观乡亲之中听到的几乎没有什么出入。
“这许家老爷也没什么嗜好，不过听说他喜欢去响花楼，也不是去眠花宿柳，只是去听听曲罢了。除此之外，许老爷最大的爱好，就是做善事了。”唐婉柔将打听到的所有消息全都复述完毕，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响花楼？”无晴皱了皱眉，“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