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和唐婉柔都点了点头。莫问接着说道:“我与婉柔觉得响花楼或许是个线索,便也打听了一下。这响花楼是中牟最大的青楼妓馆,已经开了十多年了,里面养着不少美貌的花妓和清倌。无论是来往的客商,还是这中牟城中的富贵人家,都是响花楼的常客。就连太守胡大人,以前也经常光顾响花楼。”
“以前?”无晴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莫问点点头:“大概是两年之前,响花楼中的一位清倌琴伎自杀身亡,从那以后,胡大人就不去响花楼了。”
“自杀?”无晴皱了皱眉,“有关于这位自杀的琴伎的信息么?”
“有的。”唐婉柔接着道,“这位琴伎姓云,花名叫做西江月,酒肆里的小二称她为月姑娘。月姑娘生得貌美,琴技一流,据说是邯郸城中那些官妓都比不上呢。月姑娘十一岁自卖自身,入了响花楼为清倌,卖身的理由据说是为了给未婚夫家的父母亲下葬。不过说到月姑娘的夫家,很多人都露出了不齿的表情。我和莫问也详细的探听过,所有人都说月姑娘年幼时就许了人家,但没人知道这男人姓氏名谁家住哪里,只听月姑娘自己说起过,是个读书的举子。”说到这里,唐婉柔露出了愤恨的表情。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还有呢?”
“两年之前,这位月姑娘突然自杀。因为胡大人的缘故,太守府的仵作去验过尸,确定是自杀无疑,但响花楼的鸨儿却说,月姑娘奏琴动听,恩客们打赏甚多,堪称一曲红绡不知数。但月姑娘死了以后,鸨儿清点过月姑娘的财产,发现只有散碎银子十几两,首饰也只有日常穿戴的几件而已。因此鸨儿一口咬定月姑娘的死是图财害命。只可惜胡太守那里实在是没有查到什么线索。月姑娘发丧都是胡太守自掏腰包给下葬的。”
“如此看来,这位月姑娘仿佛跟这些惨案也没有什么关系。”无晴叹了口气,摇摇头。痴情佳人负心汉,唐婉柔对这位月姑娘的事情如此上心,怕是人间话本看多了,无端生出几分怜悯吧。
“有两点比较可疑。”莫问接口道:“月姑娘发丧的银钱,都是胡太守自掏腰包的,月姑娘留下的散碎银子和首饰,都按照胡太守的吩咐随葬了。如果只是清倌与客人的关系,胡太守大可不必将这种事情揽到身上。要知道赵国的律条,官员狎妓可是违法要挨板子的。”
无晴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就是,月姑娘的这位未婚夫婿。月姑娘的丧礼办得很大,响花楼的鸨儿亲自请了八十一位僧道做法事超度亡魂。况且月姑娘艳名在外,中牟城中不少富贵人家都去添了丧仪,有的还亲自去送葬。这么大的动静,她的那位未婚夫婿怎会不知?可我留意询问过,月姑娘的葬礼上,没人见过她的未婚夫婿露面。”
无晴点了点头。若是根本不存在这位未婚夫,那么当年月姑娘自卖自身的理由就不成立了。可若是确有其人,那么这人又为什么不肯为自己的未婚妻送葬呢?
“哪怕因为月姑娘卖身入了青楼,两人解去了婚约,但月姑娘卖身是为了葬他的父母,如此的恩德,这人也应该露面才对。”唐婉柔撅着嘴,若不是打探消息忙碌了一整天,此时已经累得上下眼皮打架了,她可是不吝惜词句去声讨这位负心人的。
可饶是如此,西江月的死,与这六起命案,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出无晴的困惑,莫问想了想,开口道:“大人,要不要我们去响花楼看看?或者,去太守府转转也好。那些尸体,我还是想让婉柔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说着,侧头看向唐婉柔,却见她已经四仰八叉的趴在云团之上进入了梦乡,不由得哑然失笑。
无晴也笑了:“看来今日是哪里都去不得了。明日,等你与婉柔恢复了体力,咱们先去太守府转一转。”
“可是,要以什么身份去呢?”莫问挠了挠头,总不能直接透漏大人天机阁主的身份吧。
无晴侧着头想了想,拿出一方令牌:“这是那天李晨欢给我的天子令,代表帝君的权威。虽然赵国还没有宣称支持大皇子,但这里是魏赵边陲,那位胡太守,应该会给李晨欢几分面子吧。”
莫问想了想,便同意了,如今来看,打着李晨欢的旗号出现,自然是最妥当不过的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无晴与唐婉柔都换了男装,敛去了身形和容貌,与莫问一起到了太守府。碰巧胡太守去乡间视察水利,不在府上。一名胡姓的平章接待了无晴三人。胡平章是胡太守的本家弟弟,为人机敏,八面玲珑,见无晴亮出了令牌,没有声张,直接将无晴三人迎入后堂。这样既避免了与西京接触可能对胡太守带来的不利影响,又不会怠慢无晴几人。
无晴笑看着这位胡平章,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李晨欢手下此时正缺少这等玲珑人物,若是能拉拢过去……想到这里又摇了摇头,李晨欢的前路如何去走,那是他的是,与她萧无晴有什么关系呢。自己还是坐看好戏吧。
听说无晴是为许家灭门案子前来,胡平章略微有些为难:“这位大人,不瞒你说,这案子已经是第六起了,实在是查不出什么眉目。况且遇害者皆是死状惨烈,不忍目睹,若是惊扰了大人,倒是下官怠慢了。”
无晴略一沉吟,低声道:“我这两位随从,一个精通玄学,另一个则是自幼研习医道。胡平章不妨带我们去看看,若是能找出一星半点的线索,也能帮助胡太守与胡平章了却此案。你看如何?”
胡平章想了想,目光从无晴身后的莫问与唐婉柔身上扫了扫,终于点了点头:“只是大人的行踪,还须保密才是。”赵国现在对大皇子和帝君的态度很是暧昧,不知是想左右逢源还是想观望一二。但无论如何,若是此时传出中牟城的太守与大皇子一边有了接触,怕是不等赵国做出抉择,胡太守就要先被官场政敌打压,甚至还会被以通敌论处,到时候这性命可就堪忧了。
无晴自然明了他的思虑,点了点头:“胡平章放心,你只需说我们是许府大公子夫人的娘家,或者是大小姐的夫家,刚好路过此地,得了消息,前来祭拜的。”
胡平章点头应下,唤来衙役安排了一番,等了约么两刻钟的时间,这才带着无晴三人去了太守府的停尸间。
“大人,下官胆小,见不得这个,便在外面等候大人了。此二人是我太守府的仵作,有什么需要大可直接开口。”胡平章将三人送到停尸间的门口,便不再向前一步了,只安排了两个心腹仵作,算是给无晴带路,也算是安排给无晴打打下手。
无晴点头谢过胡平章,便带着人进入了停尸间。唐婉柔掏出自己的工具,先是验看了许家遇害者的尸块,又查看了另外五家的尸首,忙活了几个时辰,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主人,这些人是在活着的时候被撕碎的,伤口处留下的痕迹来看,不像是什么凶兽所为,应当是个人。好几具尸体上都残留着指甲刮过的痕迹。不过这些人身上并没有你所说的那种伤口,但他们的血确实是已经被吸干了。”唐婉柔一边净手一边对无晴道。
无晴一直很在意案发现场没有血渍的问题,此番进入停尸间,便特意安排了唐婉柔去验看。结果唐婉柔却说,所有的尸身上都没有被吸血的伤口。
“大人,这些尸身上没有怨气,死状虽然可怖,但死者的脸上却没有惊惧的表情,应该是一击毙命。”莫问也得出了结论。
无晴皱着眉,走出了停尸间,却发现胡平章还在外面等着,不由觉得,这位胡平章还真是个人才。
“大人,可有什么线索?”胡平章一脸的紧张。
无晴没有回答,却开口问道:“胡平章在中牟城多久了?”
胡平章一愣,没想到无晴会问这个,也不隐瞒,便答道:“我本就是中牟城生人,中间离开过几年,是陪伴兄长,也就是胡太守进邯郸求学应试,之后又随他一起回到这里的。”
无晴点点头:“那胡平章可知道,这中牟城中,近些年来可有什么冤死之人?”
胡平章的眼神明显流露出了惊惧的神色,身子也跟这颤了几颤,深深的喘了几口粗气,这才开口道:“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
“凶手是个人,至少是人形,但若非有天大的怨气,是不可能吸血的。这些尸体的血都被吸干了,胡平章应当知道吧。”
胡平章沉重而缓慢的点了点头:“我与兄长都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说着抬头看了看无晴,“大人,下官若实话实说,大人能帮中牟城这个忙么?”
无晴淡淡的看了胡平章一眼,没有立即应下,只是说道:“你总要告诉我是什么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