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晴的手中依旧紧紧握着匕首，盯着蚩尤的脸，半晌没有说话。
“罢了，”蚩尤的语气之中竟然带着几分宠溺，“我将面具戴回去，省得你这样子，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是在欺负你。”蚩尤无奈的笑了笑，摇摇头，将面具重新覆在了脸上。
无晴第一次觉得，那牛头虎目鬼脸面具也不算是太过可憎。
蚩尤伸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手指在茶盏上轻轻触碰了一下，低声道：“茶凉了。”抬头却见无晴仍旧站在那里，手中的匕首是不见了，可神色依旧凝重。
“原以为你就算不知道原委，也该知道个大概。是我唐突了。”语气之中带了些许的歉意。
“不对，”无晴突然抬头看向蚩尤，双眸之中情绪复杂，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小窈没有前世。”
蚩尤认同的“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不错……原来你是误会了？”
“可你既然选择来告诉我，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对不对？”
蚩尤笑着用手点了点无晴的方向：“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跟她一样的聪明。”
“说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无晴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是福不是祸，既然蚩尤当面明刀明枪的摆下道来，总好过他算计自己猝不及防。
“我还以为你会追问我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这回轮到蚩尤不解了。
“你一定会告诉我。”无晴冷笑道。
“好吧。”蚩尤耸了耸肩，拿眼前的小丫头实在没辙，“当初我三人被女娲娘娘创造出来的时候，本意是统率三界的。”蚩尤好声好气的解释道。
“天地人三界？”无晴皱了皱眉，这段记载她怎么没看过呢？
“对对对，”蚩尤的语气像是老爷爷在给小孙女讲故事，如果无晴能够看到他脸上此刻那副慈爱的表情，八成也要跟他动手的。
“那时候还没有仙界，她的本意是让轩辕统御人间，让月如箴去统御蛮荒之地，也就是现在的妖魔两界，让我去统御幽冥。”蚩尤的语气极慢，仿佛是在一边回忆一边诉说一般。“那时候她强行划分出一块地方，是为神界，又害怕自己寂寞，便又创造出十二大神，也就是帝江玄冥他们，赋予他们不同的神力，在神界与她作伴，同时也间接代表神的意志，替她去做一些事。”
无晴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伏羲大人搞出了一套功法——就是现在人间修炼的《大道天则》——甚至还背着女娲，将这套功法传到了人间去，幸好轩辕我们三人还算机敏，将其中的内容作了修改，不然，怕是凡人不再受资质所限，皆能成仙了。”
无晴心里十分惊诧，原来创造这套功法的人竟然是伏羲，而动手修改的人竟然是黄帝与蚩尤，甚至还有月如箴的份儿，这也就难怪天机阁之中会藏有《大道天则》的原版书册了。而且，蚩尤在提到伏羲的时候，眼光有意无意的瞟向自己，难道这里面还有伏羲的事儿？
尽管心里翻江倒海，可表面上无晴却不动声色，就好像蚩尤的话她一早就知道了一般，听蚩尤说起，也不过就是点了点头。
蚩尤心里暗笑，这小丫头养气的功夫倒是与月如箴一脉相承，甚至比他与轩辕都要强上许多。若是易地而处，怕是蚩尤自己现在也已经跳起来了吧。
“不得已，女娲将人间界圈出几块地方来，算作是仙界，并在修仙者之中遴选了一个满意的，称作天帝，掌管仙界，又将她的婢女阿胧送入轮回，待其成仙之后，送入了仙界。”
“这便是昊天陛下与西王母了。”无晴点点头。果然这些往事是足够令仙界忌惮的，自己没有读过这些记载，也在情理之中。
“再后来，月如箴出走了，蛮荒之地无人打理，女娲一怒之下将那里一分为二，一部分作为精怪妖魔的栖息之地，就是如今的妖界。另一块则是流放之地，便是如今的魔界。”蚩尤缓缓说道，“彼年一口神魔井，将神界与魔界连接起来，被投入井中的神人并不多，最出名的一个，大概就是共工了——可他还是自己跳下去的。”见无晴没什么反应，蚩尤接着说道，“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与轩辕轮流扮演神农的角色，我摘了面具，就是神农，戴上面具，就是蚩尤，而轩辕易容术极为高明，也没有人能看出破绽。”
“可这些事与你的容貌又有什么关系？”无晴眉峰挑了几挑，不耐烦的问道。
蚩尤挠了挠头，指了指自己的脸：“喔，我知道了，你不会是以为我与舒窈有什么关系吧？”
这话将无晴问得一愣：“你们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难道你现在要告诉我你们是全然无关的两个人么？”
“哈哈哈哈……”蚩尤放声大笑，笑声惊动了林子里栖息的鸟儿，只听得几声扑棱棱，一群鸟儿尽数逃走，倒是让这荒郊野外有了几分热闹的感觉了。
只是热闹之后，是更为冷清的冷清。
蚩尤终于是笑够了，这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头看向无晴：“你熟读典籍，涉猎颇广，可知道真身与法身一说？”
“自然是知道的。”无晴皱了皱眉，“可也有记载，说是几位天神的法身已经随着神界的覆灭一起毁掉了呀。”难道舒窈竟然是蚩尤的法身么？不对，这不可能，舒窈出生的时候蚩尤已经死去了，就算月如箴设法让他的魂魄附在了死尸之上，可总归不如法身那般行动便利流畅。而且，如果他直接夺回自己的法身，直接就能恢复到当年的巅峰状态，这可远比连连靠冒险夺取仙人魂魄来恢复实力容易太多了。况且就算舒窈现在实力不弱，但对比蚩尤，也不过就是大人与小孩打架的程度罢了。
真身法身都是对于神而言的。神本来的肉身叫做真身，而神作为神，还可以为自己制造多个法身，以防自己的肉身遭受意外，或者是应对天劫，亦或是寿数将尽。法身与普化创造出来的分身术并不相同。分身是以一化三，一个真身，两个分身，分身与真身共享修为和法力，分身消亡了真身只是损耗修为和寿数，但若是真身消亡了，那么其中一个分身便会成为行尸走肉，完全按照真身生前的意志和安排过活，而且用不了多久，也会自然的死去。而法身则是独立的纯在，是神运用神力造化出来的，在神的魂魄没有转移过去之前，那么法身就是一具驱壳，没有意识，也不能行动。说白了，就是神们为了以防意外，提前为自己创造出来的保命容器罢了。
可舒窈，明明是独立的魂魄，独立的意识，无晴不曾听说过舒窈出生的时候是个失魂人。再说了，法身不是只能放在神界之中么？还能出生在人间？
电光火石之间，无晴脑海中的念头就换了几换。蚩尤看在眼里，却也不动声色，低着头用脚在野草之中画着圈。
“小窈并不是你的法身，”无晴终于开口说出了结论，感觉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可我还是想知道，你们的容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不是觉得我与月如箴长得一点都不像？”蚩尤突然又扯开话题，可话没说完就看见无晴正瞪着他，便只能悻悻的闭了嘴，老半天才接着说道，“女娲在创造我们几个的时候，参考了不同人的容貌，月如箴参考的是女娲自己——你都不觉得月如箴与你在容貌上有七分相似么？”
无晴摇摇头：“月叔叔是易容高手，容貌时常会变，至于我小时候他长什么样子，我根本不记得了。”这倒是实话。
蚩尤撇了撇嘴，继续说道：“轩辕那家伙参考的是盘古的容貌，粗狂威猛，一看就是个武夫的样子。你应该见过黄帝的画像，该知道我没有骗你。”
无晴却也撇了撇嘴，心说我又没见过盘古的样子，见过黄帝的画像又有什么用？
“至于我，”蚩尤突然又笑了，“你猜猜，参考的是谁的样子？”
无晴抬手就是一道气劲打过去，被蚩尤灵巧的躲开。他正兀自得意，却见一道冰墙平地而起，眼见就要将他困在其中。
“你还真下杀手啊！”蚩尤连忙跳出冰墙的包围，抬手一道火焰，将冰墙烧的干干净净，就连周遭的空气都被炙烤得热烈稀薄，让人隐隐透不过气了，这才收手。
“你爱说不说，再不说我就走了。”无晴看似真的生气了，其实她心里已经明白，蚩尤的容貌一定是与伏羲有几分相似，那么也就是说，舒窈是与伏羲有莫大关联的。
“你这性子……月如箴到底怎么忍你的？”蚩尤无奈的晃了晃脑袋。
无晴却低下头，眉头紧锁，在蚩尤将前因后果讲完之前，再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