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为什么一定要逃?”无晴浅浅一笑,恍惚间,眉眼与女娲十分相似。
蚩尤突然也笑了:“你不会以为自己魂魄周全了,就是我的对手了?”
无晴轻轻撩了一下头发,又甩了甩袖子:“未必是你的对手,但你也未必就能奈我何。”这自然是对端运城传承和神力永不枯竭的自信了。
蚩尤一贯谨慎,仿佛是犹豫了片刻,突然释怀的笑了:“有个你这样的对手,此生倒也不寂寞。”
“小女子可不敢当。”无晴却是嗤笑了几声,“帝尊的对手,自然是黄帝神农那些人,若不是帝尊招惹,小女子倒是想过相安无事的日子。”
蚩尤的脸被面具遮挡着,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可他的双眸之中,却全然没有任何的情绪。伸手朝着无晴的方向招了招:“罢了,咱们今天好好说说话。”
无晴却撇了撇嘴,真动手反倒是容易的事情,反正无晴自信蚩尤奈何不了她的三清古道和一骑轻鸿绯流云,再加上她还有端云镜护身。可这坐下说话,可长可短,两人之间也实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万一蚩尤只是一味的拖延……无晴也害怕他是不是障眼法,还有什么别的谋划。
“放心吧,”蚩尤仿佛看出了无晴的心思,笑道,“我对天明誓,今天真的只是来找你说话的。”
无晴却眼珠一转,道:“那你以女娲的名义发誓,我就信你。”
蚩尤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你个小丫头,真是鬼灵精。”
蚩尤发了誓,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无晴则是拿出坐垫,坐在距离蚩尤两丈左右的地方,还掐了一道结界,这才与他说话:“你来找我,要说什么?”
蚩尤只是笑,笑了半天,终于才说:“月如箴到底是怎么把你培养成这样子的?”
“可惜你没机会当面问他。”提起月如箴,无晴就有些感伤。
蚩尤自讨没趣,无奈的摇了摇头:“早知道当初就将你带走,趁着你法力微末的时候将你的记忆抹去,全凭我教养。那样你现在不会是这个样子,月如箴也就不会死了。”提到月如箴,蚩尤的语气之中竟然带了几分惋惜。
无晴微微蹙眉:“听你这语气,仿佛与月叔叔很熟悉的样子?”
蚩尤哈哈大笑:“都是活了几万年的老不死,谁不知道谁呢?”看无晴有些发懵,蚩尤继续道,“你一直很好奇是谁把我弄活的吧?我告诉你,是月如箴。”
无晴想了想,却是摇摇头:“我不信。”
“你这丫头,”蚩尤整个身子向后仰去,用胳膊肘撑着身体,说道,“你也不想想,这天上地下的,能够有这种手段的,还能有谁?”
“可为什么呢?月叔叔凭什么帮你?”无晴的双眸之中划过一丝得逞的快意,转瞬即逝。
蚩尤却没有感觉到无晴的情绪和语气上的微妙变化,继续道:“他才不是帮我,他只是在履行他的承诺。”说着,更是看了无晴一眼,笑道,“是对轩辕的承诺。”
无晴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真正的吃惊表情,蚩尤看了之后,面具后的脸微微一笑。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你要是想听,怕是我要讲上几天几夜。我是无事可做的,你不着急就好。”蚩尤摊了摊手,无所谓的说道。
无晴回过神来,瞥了蚩尤一眼,双眸突然变得猩红,更嘻嘻笑道:“你往我直接探查你的记忆吧,这样快一些。”
蚩尤被唬得一愣,整个身形竟然就那么躺着向后飞去,飞了数十丈,却见无晴毫无动作,这才放下心来,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又重新回到无晴的身边,却跟方才的无晴仿佛是掉了个儿,离无晴两丈多远的地方坐下,也抬手布置了防御的结界。
无晴终于是痛快了,畅快的笑了几声,从归墟之中取出茶案,也不再去管蚩尤的动作,自顾自的摆弄起茶具来。
蚩尤有些恼怒,却又不知如何发作,只能摇了摇头,对她道:“你可真是……”
“没想到你竟然会惧怕红瞳之力?!”无晴喜笑颜开,仿佛是发生了天大的喜事,“啧啧,真是教人意外呀。”
蚩尤也不解释,他才不会将自己曾经在玄冥和红瞳的联手之下吃过大亏的事情说出来,尤其更不可能告诉无晴知道,虽然不算丢脸,可他实在是不想被无晴嘲笑。
无晴端起茶盏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便隔空将另一盏推到了蚩尤的面前:“请你喝茶,不是什么好水,你别嫌弃。”
蚩尤接过,抿了一口,点了点头,齐国的春茶,入口青涩觉苦,可细细品来却回甘无穷。
“当年闹出的动静太大了,轩辕不得不对我下手,不过他也是重信之人,说过的话又不能不算数,便只能假手月如箴来帮忙了。”蚩尤平静的说道。
无晴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当初轩辕为你入殓下葬,也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蚩尤点了点头:“墓是空的。料得无人敢去深究,也只有轩辕才敢这么做。”
“你既然没事,那么轩辕黄帝重伤之事也该是个幌子了?”无晴眸子中的深色几度变换,终于还是不甘心的开口问道,“那神农呢?是阴谋还是……”话已出口无晴又有些后悔,她本不应该这样揣测一位天神的决断和抉择。想到这里不由得取出天机雪绫扇,捏在手中,轻轻的盘玩着,也等待着蚩尤的答案。
蚩尤瞥了一眼无晴手中的扇子,熟悉的气息,他自然晓得那是什么东西制成的,却也不说破,只是笑笑,将杯中茶汤一饮而尽,这才开口:“有人见过神农的尸身么?”
无晴差点脱口而出: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怎么会知道神农的尸首有什么问题呢?
蚩尤再次躺在了草地上,抬头看着天空,又或许眼睛是闭上了的,无晴坐在他对面,看不到,也不知道他此刻到底是怎样的表情,但不知为何,无晴察觉到,方才刚刚见面的时候,蚩尤周身的气势还是紧绷的,而此刻,已经悄然的放松了下来。
果然保守秘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还要保守很长时间的。
“根本就没有神农。”蚩尤突然开口,吓了无晴一跳。
“你说什么?”无晴仿佛是没有听清,也带了些难以置信的语气。
“我说,没有神农。”蚩尤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神农不曾参与对你的剿杀?那之后神农又去了哪里?”如果神农真的没有对蚩尤出手,那么神农木又是怎么变成残片的?无晴的心思百转千回,仿佛真相就在眼前,却隔着一团雾,就是看不清楚。
蚩尤摇了摇头,伸手在自己的面具上轻轻的抚摸了几下,这才说道:“不是说神农没有与轩辕联手对付我,而是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农这个人。”
无晴呆愣了半天,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向着蚩尤走了几步,伸出手指指着他,手指微微的颤抖着,嘴唇张阖了几次,最终还是被惊得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哈哈哈,看你这样子,”蚩尤觉得好笑,笑声之中带着恣意洒脱,仿佛此时他还是当年的帝尊陛下一般,“这件事是我与轩辕联手坐下的,怎么样,还算是漂亮吧?这也可能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漂亮的事情了。”
“那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神农究竟是谁?”好像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无晴的声音有些沙哑。
“当然是我和轩辕假扮的。”蚩尤洋洋得意,“大多数时候是我,一是因为我的势力不在中原,平时出现也没人会怀疑什么;二是,”蚩尤顿了顿,声音之中带着些许玩味,“毕竟见过我容貌的人少之又少,哪怕是见了朝夕他们几个,也认不出我。”
竟然连朝霄昼夕都没见过蚩尤的真容?无晴意识到这一点,恍惚间觉得眼前人的心机,真是可怕。
“其实,话说回来,其实神农也是真实存在的。”蚩尤淡淡一句解释,反倒是将无晴给说懵了,见无晴的神色还是有些呆傻,蚩尤也没管她,继续说了下去,“天地之间,如果论实力、论背景、论能耐,还有个人跟我和轩辕是一样的……”
“月叔叔。”没等蚩尤说完,无晴终于是先反应了过来,抬手揉了揉眉心。蚩尤的话太过惊世骇俗,让她微微有些头疼。
“总算还没傻透腔。”蚩尤将手敷在面具上,一抬手,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无晴抬头看了一眼,微微一怔,竟然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你到底是谁?”手腕一翻,割云已经握在手里,如果蚩尤不能说出让她满意的答案,怕是无晴当即就要动手了。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蚩尤轻轻一笑,笑容既熟悉又陌生,“难道你要问的不该是‘他是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