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了几单小生意,无晴甩了甩袖子,回到她的小花园之中,坐在秋千上,若有所思。
“主人!”唐婉柔献宝似的端来自己调制的花草茶,却没留意脚下,差点被藤蔓绊倒。无晴也吓了一跳,抬手一个严密的结界将唐婉柔包裹起来,自己也连忙飞过去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唐婉柔挠了挠头:“那个,婉柔太冒失了。”
见她没有受伤,自己也不忍责备,只是笑笑:“你戴着这么沉重的面具,自然是看不清路的。”说着,接过她手中的茶盘,放在几案之上。就手品尝了一下,味道清甜甘冽,当真是秋季润燥的佳品。
唐婉柔见无晴喜欢,很是高兴,又好似有话要说,扭捏着开不了口。
“这么乖巧调制茶饮,”无晴若有所感,笑道:“说吧,想做什么?”
“想……出去。”唐婉柔双手绞着衣襟:“之前白大人来,说柳大哥转世也有段日子了,我想去看看他。”
无晴会意。掐指算算,柳梦白转世为人也有些年岁了,按照人间的时间来计算,怕是也快到而立之年了。又觉得此时出门仿佛也没什么不妥,便点了点头,随即耳畔传来唐婉柔的雀跃欢呼。
“竟是投生到了齐国么?”柳梦白当初以九世善人之身赴死,接引时却出了意外,还是靠着无晴的帮忙这才魂魄齐全的到了阴间。本来怕十世善人的事情不好交代,阎罗便一直耽搁着柳梦白转世的事情,后来朱九被害,阎罗正好让柳梦白顶了这个缺,也算是了结自己一桩心事。没曾想,柳梦白自己尘缘未断,心魔未除,一直闹着要再度转世为人。无奈之下,阎罗请示了地藏王菩萨,得到了菩萨的许可,这才放他再入轮回去了。而白无常的位置则是由后来的白皎皎接任了。
佛陀曾有言,十世为善,立地成佛。倘若柳梦白这一世再以善人之身赴死,无晴也很想等着看看,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正想着,门口的银铃突然响了,唐婉柔还沉浸在可以出门游玩的喜悦之中,蹦蹦跳跳的去开门了。
而无晴的右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倒教她皱起眉来:“怎么,难道是出事了么?”正想着,唐婉柔的尖叫声传来,无晴心念一凛也顾不得消耗精力这回事,直接运用空间法术,一息之间便来到了天机阁的大门前。
一个黑衣男子——好吧,其实已经看不出衣着的颜色,只是因为上面沾满了暗红的血污所以看起来十分像是黑衣——身上带着严重的外伤,倒在了天机阁的门前。
“方才就是他晃动门铃?”无晴看了看四周,除了这个男子确实没有旁人了,这才俯身查看他的伤势。
“伤的很重。”唐婉柔已经做出了判断,甚至还轻轻扯过男子的手臂,探了探脉象,低声道:“这人是力竭晕倒,伤不致命。”
无晴揉了揉眉心:“既然都爬到我天机阁门前来了,怎么着也得救回他一条性命不是。”说着,抬手吩咐鬼仆,将男子搬进了客房。
治伤自然是唐婉柔的差事。唐婉柔是医者,医者自有仁心,此时也顾不得要出门的事情了,一心全在这男子的伤势上。帮他包扎了外伤,又对症开了方子,煎好药,却发现这男子的嘴怎么都敲不开,只能找无晴帮忙,无晴看了看,嫌弃的照着男子的肚子就是一拳,男子在昏迷中吃痛“啊”了一声,唐婉柔手疾眼快的掰住他的下巴,将汤药灌了下去。
忙活了三五日,汤药灌了十几碗,男子终于退烧,身上的外伤也日渐趋于愈合,可人却始终没有清醒过来。唐婉柔绕着病榻转了几圈,始终不得要领。最后还是无晴过来,看了看男子的手腕,指尖的红丝竟然直接从男子的脉门探进了皮下,揪出两只恶心的蛊虫来。
唐婉柔吓得向后退了几步,无晴的掌心燃起混沌之火将蛊虫焚成飞灰,这才说道:“并不算是很高明的蛊术。看来是有什么人不想让他开口说话而已。”
唐婉柔点了点头,她对蛊术也有些研究,只是救人心切,没忘这上面去想罢了。
又过了一天,男子终于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床边的绿裙女子吓了一跳,后来看见自己身上的纱布,便知道是这女子救了自己的性命,便勉励爬起身来,就要给唐婉柔磕头谢恩。
“行了行了,”一旁的无晴不耐烦的阻止道:“万一你伤口崩裂,还得麻烦我家婉柔给你敷药包扎,有什么感谢的话,等你痊愈了再说罢。”
男子这才发现,原来屋子里还有个人。仔细打量了一下,这红衣女子的气质与救他的绿裙姑娘完全不同,浑然天成的贵气,久在上位的态度,还有那种娇蛮的语气,嗯,还很好看。是那种他形容不出的好看。
“多谢……”想了想,男子终究还是不知道用什么称谓来称呼无晴。绿裙姑娘的发式打扮都是娇俏的小姑娘形象,虽然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出年纪,但看身段应该年纪不大。可这位红衣女子,看容貌也就是十八九的样子,但发式是半挽半散的样子,让他叫不准到底是该叫她姑娘,还是叫她夫人。
“叫什么都无所谓,或者你跟其他那些来天机阁的客人一样叫我阁主大人也可以。”无晴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我倒是很好奇,你是什么人?”
“天机阁……么?”男子想了想,这名字仿佛在某本书中见过,但印象又不深。他只知道自己断后被人围杀,醒来就到了这里。天机阁是什么地方他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他要保护的人怎么样了。
心中有千言万语,张了张嘴,却问不出来,纠结的挠了挠头,男子还是开口道:“我叫田长风,是齐国王上的义子。”
无晴点点头,这件事她好像听谁说起过,齐国的王上也就是刚刚暴毙的齐良王,曾经在民间收过一个小乞丐做义子,而且还甚为看重,让他与世子一同读书习武,参与政事,极尽宠爱与信任。如此,就是眼前这个人么?
“能够来到天机阁,必然是有所求的。”无晴抱着胳膊注视着眼前的男子,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白皎皎过来送东西时说的那些话:“你自小与世子一起长大,自然是早就知晓他的身份了?”
田长风颓败的点了点头:“她与我吃住一处,我想父王的意思,是保护,更是掩人耳目。”
“那她的身世,是如何被人知道的?”唐婉柔好奇。
田长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许是那位王叔买通了无忧身边的侍女吧。毕竟她们也都是有父母亲族的女子,想来也是被王叔胁迫的。”
说是王叔,也不过就是齐良王的堂弟,名字叫做田柏玉。齐良王是单传独子,他的那个父王一生流连花丛,却始终没有子嗣,末了,还是一个只被他临幸过一次的宫女生下了一个儿子,就是齐良王。宫女的身份卑微,但也总算母凭子贵,封了位分。后来那位荒唐的齐王终于轰逝,唯一的儿子自然是要即位的。区区一个小宫女自然见识不足,齐良王那时也不过七八岁,朝政大权自然落在了正宫王太后郑氏的手中。郑氏也是世家的嫡女,家族势力昌盛,幼子即位壮母掌权之后,家族更成为朝中第一大族,郑氏的兄弟侄子也渐渐成为朝中的权臣。这一切,年幼的齐良王也只能看在眼里,却毫无办法。
到了齐良王十九岁的时候,已经是郑氏不得不还政与他的时候,怕家族由此走向衰败,郑氏便做主让齐良王娶了她的亲侄女作为王后,世称小郑后。小郑后善妒,又仗着母家的势力,一再的欺凌齐良王,这些他也忍了过去。两人成婚将近十年,小郑后都无所出,吃了不少药,想了不少的法子,都没有见效。此时已经老迈的王太后曾经想效法先人豢养几个有孕的女子再塞给齐良王,然而善妒的小郑后却不干,坚持不肯让出了自己以外的任何女子靠近自己的夫君。这样又过了很多年,齐良王终于坐不住了,悄悄收用了身边的几个贴身的侍女,却被小郑后发现了,甚至还将其中已经有了身孕的打了一顿撵出宫去。自此,这位王后的妒忌变本加厉,宫中的女子,哪怕只是多看王上几眼,轻则被责罚,重则乱棍打死丢去乱葬岗。
终于,王太后大丧期满,小郑后有孕。足胎满月之后,却只生下了一个女儿,便是无忧公主。而齐良王对郑氏和她背后的整个家族的隐忍也终于到了尽头。王后生产那日,齐良王对权臣动了手,整个王都血流成河。而刚刚生产完的小郑后在得知了这一消息,竟然气血逆行,血崩而亡。至于小郑后是如何得知消息的,各种猜测就显得十分微妙了。
齐良王虽然恼怒权臣与郑氏姑侄多年欺压,但对女儿还是念在骨血的情份上,很是善待。然而出于邦国安稳的考虑,对外只说王后生了个儿子,并当即立为世子。原本的想法是想以后有了儿子再将女儿的身份恢复过来,没成想,自此齐良王再无子嗣,连个女儿也没再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