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柔听莫问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之后,很是唏嘘,对胭脂的遭遇有些同情和可怜,拉着无晴的袖子,哀求道:“主人,你帮帮她吧,他们两个再见面也不容易,若是就那么分开了,多可怜啊。”
无晴和色道:“可是你也知道,胭脂不比柳梦白,若是想要留在天机阁,怕是将来会生出祸端,对她自身不利。再说,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要在人间界行走,她若是留得久了,万一天罚降下,或者出了什么闪失,反倒是辜负了柳梦白的托付。而且,婉柔,你想想,你柳大哥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若是他有意将胭脂托付给我们,早就开口了。”
唐婉柔点了点头,满脸的不高兴:“可是,唉,想想还是觉得很难过。好不容易重逢的两个人呐。胭脂宁可受罚,也想见她的心上人一面。柳大哥更是几百年来不断转世人间,就为了找到他昔日的恋人。这种故事,比世间流传的才子佳人的故事更让人感动,若是写成话本,真的会闻者心酸,听者流泪的。”
无晴微笑着拍了拍婉柔的脑袋,眼珠一转,也算是为了哄她开心,便道:“不如,你去街上找个好的说书先生,把这故事讲给他听,回头让他在勾栏之中说说,若是听众喜欢,得点打赏什么的,让他分你一些,算是你的零花钱。”
唐婉柔眼睛一亮,点了点头,连忙跑回房间换了身衣裳,一溜烟似的跑出去找说书先生去了。
莫问不禁抚额:“婉柔这听风就是雨的脾气,不知道大人这么多年是怎么忍过来的。”
无晴嘤嘤一笑:“怕是被我惯出来的。”想了想,又对莫问道,“有些话,可能我去说不合适。你私下里去问问柳梦白,若是他们两人有意,可以在这里给他们办一场婚礼。虽然作为见证的亲朋只能有我们主仆,但也算是圆满两人一个心愿。”
莫问笑着拍了拍手:“我正有此意呢,没想到是大人先开口了。我这就去问问柳大哥的意思。这件事我来张罗,天机阁可是从没办过喜事呢!”
无晴笑着点点头。莫问还自顾自的沉浸在欢喜之中。无晴抬头看了看天色,天机阁确实从来没有办过喜事,她点破莫问的心意,算是圆满了柳梦白和胭脂,也算是为即将筹谋的事情讨个好彩头。
唐婉柔亲手缝制了新郎新娘的喜服,更慷慨的拿出了自己的首饰匣子,又悄悄从无晴那里偷来一些,一股脑的塞给胭脂。莫问手中的银钱换做了帝都最大一间酒楼的酒菜,置办了满桌子的佳肴,又买来红色的绢帛,将真个天机阁布置得喜气洋洋。本来作为高堂的只有无晴一个,可柳梦白的事,若是瞒着阎罗,怕是来日这位傲娇的陛下是不会放过无晴和柳梦白的,无晴也只能去了书信,详细的说明了事情的缘由,请阎罗陛下无论如何一定要过来一趟。结果婚礼的筹办还没有完备,阎罗便带着白皎皎和洛相风上门了。
“你小子。”阎罗笑呵呵的在柳梦白肩膀上捶了一下,便再也不说什么,倒是白皎皎和洛相风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一个说柳梦白瞒了大家这么久,无论如何一定要闹个洞房以示惩戒,另一个说新娘子这么单纯美好的姑娘,嫁给柳梦白这种花花肠子显然有些可惜。柳梦白平日里与两人嬉闹也是惯了的,自然不以为意。可胭脂却被两人说的满脸通红,害羞的跑开了。留下身后洛相风与白皎皎一连串的笑声。
“诶,老白,你那一世是怎么死的呀?对佳人都没个交代,不厚道嘛。”洛相风见新娘子跑了,悄悄的压低声音问柳梦白。
柳梦白依旧保持着当初顾承来的容貌,解释道:“我随商队行商,遇见了匪徒,为了救下随行的一对母女,被歹人给杀了。”
洛相风撇了撇嘴:“果然是大善人。”
柳梦白笑着推了他一把,惹得白皎皎在一旁捡乐子。
大婚之日,无晴与阎罗高坐正堂,等候新人来行礼。莫问扮作典仪官,穿了一身正装,像模似样的站在无晴身边,静待吉时。白皎皎和洛相风自然不会放过这种热闹,各自换了喜庆的衣裳,陪着柳梦白,撞门,对诗,撒铜钱,一步不落的履行着婚礼的流程。唐婉柔扮作喜娘,与新娘胭脂从另一边出发,跨火盆,拴金袋。折腾了快两刻钟的时间,等在正厅里的阎罗都快不耐烦了,终于,新郎和新娘出现在正堂门前。
接过红绸,挑开盖头,又说了一通好话哄新娘子拿开了遮颜的羽扇。胭脂满眼含泪的看着柳梦白,柳梦白只是像当初一样伸手摸了摸胭脂的头算是安慰。执手相看泪眼,却无语凝噎。眼见气氛不太对,莫问灵机一动,在一旁高喊一声:“拜堂!”这才将两人互相注视的目光吸引回来,被唐婉柔几人簇拥着进入了正堂之中。
“一拜天,且图久远人长安;再拜地,身如比翼常相见;三拜高堂,情深顾恋,此生不散……”莫问口中唱和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词儿,却无端勾人伤感。就连阎罗也偷偷的背过人去,摸了摸眼泪。十世找寻,数百年的井下苦侯,有情人终成眷属,却又即将面临分别。人常说,牵过了红绸便是在两人身上绑住了红线,从此天地见证,日月为鉴,生生世世,永为夫妻。就算来日一个先死入黄泉,也有红线牵着,来生还能再见。可眼前的两个人,却都没了这样的指盼。
拜过堂之后,整个厅堂之间的气氛有些伤怀尴尬,白皎皎急智一动,取出从妖狐族中借来的宝物,是一张兽皮鼓,轻轻敲动,其中束缚的狐族鼓乐班子便跳了出来,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惹得众人颇有些哭笑不得,总算是解了之前尴尬氛围。
唐婉柔趁机笑嘻嘻的牵着两人上前向阎罗和无晴讨要礼物。而唐婉柔和莫问准备的礼物早就拿了出来。唐婉柔送的是方才新娘子头上盖那方红绫。据说这方红绫与三太子的混天绫同宗同源,最然做不到混天绫那般进能搅动天地退能护佑平安的功效,但留给胭脂防身却是一件上品。莫问亲手绘制了一幅才子佳人图,图上柳梦白与胭脂桥畔相依,执手相望,杨柳依依美不胜收。更请无晴施了法术,画上人如同活了一般,在画中顾盼生情,衣袂翩跹。这幅画用来解柳梦白的相思之苦,却是更合适不过了。
洛相风本来玩笑说,要将今后自己的香火分给柳梦白一半,倒叫柳梦白又好气又好笑,险些追着他打上一顿。最后黑无常大人拿出了一套六只的琉璃盏送给新婚夫妇。这套琉璃盏是仙界的东西,据说还是瑶池专用的,也不知他从哪得来的。白皎皎送上的是一只长笛,是用狐族的骨头制成了,通体洁白,晶莹如玉,据说其硬度堪比九重天上欧冶子大师锻炼出来的神兵利器。白皎皎平日里是舍不得用这只笛子做兵器的,只是胭脂的故事太过凄婉,如今他拿出来,也算是送给胭脂一件趁手的兵器罢了。
意外的,崔判官与钟馗也各自准备了礼物,托白皎皎和洛相风带来。柳梦白一一笑纳了。
“喏,不要说孤小气,”阎罗摸了摸下巴,笑道,“不过孤的礼物,才是最实用的。梦白,胭脂,你们听着,孤放你们一年假。这一年光景,你们可以流连人间,也可以去阴间孤给梦白准备的雾月别院小住,当然了,留在无晴这里也是可以的。”
胭脂与柳梦白听了,都惊喜万分,胭脂更是要跪下给阎罗磕头。
“可是说好了,只有这一年。这已经是孤能争取到的最长的时间了。你们也知道,钟馗那里虽然不打麻烦,但毕竟还有仙界的约束在,你们不要出格。”
“能有一年的光景相伴,已经很好了。”柳梦白也很知足,笑着应下了阎罗的要求。
无晴在一旁也笑了,打趣道:“我可是已经送了一把幽梦伞了,你们还好意思来找我要礼物?”
胭脂嘻嘻一笑,柳梦白却道:“彼时大人也不知道这段因果,如今知道了,总应该再打赏一二吧?胭脂,天机阁的好东西可多了呢。”
胭脂却低下头,低声道:“我是大人救回来的,已经很感激了,哪敢再有什么非分的要求啊。”
柳梦白闹了个大红脸,无晴却放声大笑起来:“你看看,柳梦白,新媳妇可是比你懂事多了!”说着,取出一对螺佩,亲手给两人挂在腰间。这才笑着解释道:“这对佩饰是用东海独有的响螺制成的。”
胭脂不明所以,只当是恩人所赠,又极其好看,爱惜的摩挲着。可柳梦白听到“响螺”二字,便瞬间明白,无晴这份礼,端的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