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攻之计？”田无忧皱眉。薄姑城城高墙厚，又是背山而建，易守难攻，如果单纯依靠人马器械去攻城，怕是会损伤惨重，并且也未必会有好的效果。用火攻确实是目前最佳的方案了。
“可是，这个季节齐国虽然少雨，可并不代表无雨，往年这个时节各地也都有降雨的记录。”田无忧毕竟不是寻常养在深宫的公主，对于天象、农事，她都有一定的涉猎：“比如说去年，薄姑城就有奏报，说是秋收未完，天降骤雨，周遭县镇损失惨重云云。为此父王还颁布了免税的特旨。”
田济点点头：“确实，但我与长风思前想后，火攻仍然是上策。当然也做了两手的准备，攻城的器械早就运达城下了，殿下不必担心。”
“唉，但愿天佑齐国，”田无忧皱眉：“不然薄姑城之下必是一场鏖战，我齐国大好儿郎，不知有多少将葬身于此了。”
唐婉柔想要说什么，却看见无晴对她使眼色，便将话生生咽了下去，只是说道：“公主放心，你既然是天命之人，想来上天也会帮助你的。”
田无忧只当唐婉柔是安慰自己，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找了个借口，唐婉柔拉着无晴回到了云梦飞舟之上，开口问道：“这事主人明明可以帮忙，为什么不明说呢？”
无晴只是笑笑：“长风已经来求过我了，这种人情，卖一次就好了，没必要两边讨好。”
唐婉柔“哦”了一声，又摇摇头：“主人最近变了。”
无晴噗嗤一笑：“你是觉得，我对他们帮助太多了？”
唐婉柔连连点头。
无晴却摇了摇头：“我既然答应了无忧公主的请求，自然要好人做到底了。”
“可主人什么时候变成‘好人’了呢？”唐婉柔一脸天真的看着无晴。
无晴哈哈一笑：“原来在婉柔心里，也早就认定我不是什么好人了呢。”
“不是不是，”唐婉柔连忙摆手：“主人是好人，这天下没有比主人更好的人了！”见无晴依旧笑得很夸张，唐婉柔连忙去扯无晴的袖子，无晴却反手拍了拍唐婉柔的头。
“若是能这样一直庇护你无忧无虑，倒也是件好事。”无晴心中淡淡的想着。又或者，田长风对田无忧也是这样的心意。也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无晴才下定决心将唐婉柔托付给田长风的吧。
“对了婉柔，不着急回去的话，我们去天山派玩玩，好不好？”
“天山派？要去西域吗？”唐婉柔忘记了刚刚还在纠结的好人坏人的事情，一听要出去玩，便两眼放光来了兴致。
“不是西域的天山。”无晴眯着眼睛笑道：“从齐国东海岸出海不远，但还没到蓬莱的地方，有一座与世隔绝的仙岛，岛上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被称作天山。山谷之中有个人间的修仙门派，就叫做天山派。”
“噢，”唐婉柔点点头：“就是小渺儿的师门呀？”
无晴点点头：“天山派的掌门子熙真人少年时曾与我有一面之缘，此番前去正好探望故人。”
唐婉柔点点头，去哪里见什么人，她统统不在意，只要能出来走动，别被困在天机阁的一方天地之内，她就很高兴了。如果是和无晴一起出来，哪怕是去地府——好吧，唐婉柔还是有些害怕鬼魂的——也会觉得是仙境了。
入夜，田长风潜入中军，见了田无忧与田济，三人合计，将攻城之事推敲妥当，这才各自却休息。田长风趁着夜色摸上了云梦飞舟，却见无晴与唐婉柔正在下棋。
“主人说了你今天会来，所以我们在等你。”唐婉柔见田长风归来，愉快的投子认输，打着哈欠给两人准备好了茶点，转身回房间睡了。
“叨扰大人了。”田长风对无晴还是很感激的。
“不必客气，反正我平时夜里也很少睡觉。”无晴揉了揉眉心，转身拨了拨香炉里的香。
“大人夜不安枕，长久下去是要耗心血的。”
无晴笑笑：“这么多年，也习惯了。”虽然想了许多法子，可无晴睡眠问题始终无法解决，好在拥有半仙之体的她本来也不需要睡觉，所以她只是心里不太痛快，对身体倒是没什么影响的。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田长风暗暗记下了这件事。却也没继续说下去。
“与公主和大将军谈妥了？”
“是，”田长风点点头：“薄姑这里，即便是全都烧掉也没有关系，大不了重建就是。父王在时，也曾有意重建薄姑城。毕竟这里是北方要塞，多年来与北方戎狄的贸易往来，让这里显得有些狭小了。”
“早些年齐国税赋吃紧，如今苏相却是赚钱理财的好手，建城的钱，倒是不愁。”
“苏相简直是范蠡再世，”说起苏聆，田长风也笑了，这位当朝的国相，仅用了月余的时间，便装满了国库的大半，而百姓商贾却还不断称赞无忧公主的仁政，称赞苏相的宽仁，就连一向被课以重税的盐商，都在歌颂无忧与苏聆。真不知道他那些钱都是从哪里搜刮来的：“前些日子与苏相通信，他说早就已经将建城的钱准备好了。还说只要不是在薄姑现有的基础上扩建十倍，哪怕是八倍，钱也是足够的，而且还不需要动用压库钱。”
无晴也笑了，这个苏聆，还真是。回头要向水月无好好打听打听，是不是赵公明或者他的哪个亲传弟子最近下凡来了。
“城中的百姓也基本转移完毕，最迟明天天亮，田柏玉苦守的薄姑就将变成一座空城。”田长风继续道。百姓的安危是田无忧最为担心的，作为兄长，他自然会考虑周全处置得当的。
“离火准备了多少？”
“六万支。”田长风如实相告。离火的制作方法是无晴给他的，所以丝毫没有隐瞒的必要。
无晴点点头，擅自将夜叉一族攻城的利器教给人间，她并没有跟舒窈商量。但事态紧急，战机转瞬即逝，自己也不得不偏帮田长风一次了。
“这离火甚是厉害，所到之处尽为焦土。这样厉害的武器，此前竟然从没听说过。”田长风自顾自的说着：“不过也听从大人的吩咐，安排好了专人，一旦六万支离火用不完，便会有专人将其销毁，保证不会留下一支的。”
无晴点了点头：“此物非人间所有，一旦落入心怀叵测之人的手中，难免有伤天德，这也是我一再提醒你要小心的原因。”
这话无晴说过不止一遍，田长风已经牢牢的记在心中了：“大人放心，只要长风在，保证万无一失。”
无晴这才安心一笑：“哪日攻城？”
“后天卯时。”
“卯时？”无晴皱眉，微微掐动手指：“怎么选了这样一个时间？”
“明天白天薄姑城就撤空了，剩下的都是军队和田柏玉的死忠，太早动手怕逃离的百姓没有走远被离火伤及，太晚又怕城中出现什么变故。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大将军特意选择了这个时间。怎么大人，这个时间不妥么？”
这个时间会下雨。无晴差点就脱口而出，想了想，无晴一笑：“没什么不妥。”不过就是下雨么，这边是东海，自己跟老龙王这么熟，让他拖延个一天半日的，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即便是昊天那里怪罪，自己也还有水月无这张挡箭牌，怕什么呢。
“没有不妥就好。”田长风笑笑：“对了大人，明日大人要出去观战么？”
无晴一愣，想了想：“还是不去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还是躲在云梦飞舟里面念经好了。”
“那我随大人一起躲一躲吧。”
“啊？”无晴一愣。
田长风低下头：“我也不忍看。”
无晴幽幽的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
······
“这么晚了，还不睡？”田长风钻进无忧休息的寝帐，却见她正托着下巴发呆。
“长风哥哥，你怎么来了？”田无忧很是惊喜，又道：“明天就要攻城了，我有些睡不着。”
“怎么，紧张？”
田无忧笑着点点头：“毕竟是父王过世后的第一仗，心里总是没底。虽然有你，还有大将军，可行军打仗这事，看兵书是一回事，自己亲临战场，又是另一回事了。”
田长风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端出酒菜摆好：“哈，你我兄妹好久没有对饮了，今天陪你喝点酒。”
“还在父王的大丧期间，宫中严禁酒宴乐舞，你忘啦？”田无忧看着酒壶，舔了舔嘴唇。
“反正现在不在宫中，而且，”田长风掏出从唐婉柔那里讨来的醒酒药丸，放在无忧的手中：“我从婉柔姑娘那里讨来的，放心吧，不会误事的。”
田无忧早就馋酒馋得发疯了，见田长风准备妥当，也就势点了点头，拿起酒壶，将两只酒盅斟满：“长风哥哥，干！”
“干！”
两只上好的瓷盅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