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无晴到了月宫，嫦娥早就在门外翘首等着她了。
“我这里倒是少有这么热闹的，月无仙君与霓裳仙君早就来了，竟是你架子够大，等了这么多天才来。”阿嫦絮絮叨叨的念着，她可是被水月无和霓裳磨了够呛，在月宫门口等了无晴好几天了。
“我要带婉柔和莫问去帝都过年，谁知道这时候霓裳仙君找我。”无晴淡淡一笑，“可她们到底有什么事，这样着急？”
嫦娥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她们俩遮遮掩掩的，没跟我说。不过你心里可要有数，我总觉得这事可能跟步云仙君有关联。”
“步云歌？”无晴皱了皱眉。她与步云歌没打过什么交道，但因为晋国的事情，却一直都没什么好感。
“霓裳与步云本是同门，做师妹的操心也是正常的。”嫦娥低声道。
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无晴揉了揉眉心，跟着嫦娥进到月宫之中。玉儿早已经布置好了茶点。无晴问吴刚去了哪里，嫦娥说姐妹们在一处说话，他一个大男人在这不方便，到后面去休息了。无晴点点头，这才款款坐下，等着水月无和霓裳开口。
霓裳眼角眉梢上的焦急已经遮掩不住，水月无在一旁倒是淡然自若，只是低着头抿了一口茶汤，胳膊肘碰了碰霓裳，轻声道：“大人都来了，你快说吧。”
霓裳点了点头，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大人，此番求你帮帮忙，师兄那边，不太好。”
无晴皱眉：“不太好是什么意思？哪里不好？身体还是……”
霓裳拼命的摇着头：“是他最近在做的事情，我心里不踏实。他当然不会给告诉我，可我撞见了，就不能当作不知道。”
“你慢慢说。”无晴正色道。
霓裳点了点头，看了看嫦娥和水月无：“广寒仙子和月无都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步云他最近不知道在研究什么，我看着好像是阵法。但这阵法十分诡异，竟然是拿活人做实验。我撞见过两次了，都是在他的外宅里面，不知道他从哪掳来的凡人，丢进阵法里，都是十死无生。”
无晴一惊，水月无和嫦娥也吓了一跳，脸上表情木然，仿佛是吓傻了。
“你问过他是在做什么吗？”水月无怯怯的问道。
霓裳点点头：“问过，他只说是我看花了眼，哪有什么凡人，都是他做的傀儡而已。可我见过两次了，一定不会看错的。凡人的气息和傀儡那种糊弄人的纸人，我怎么可能看错呢？”
无晴点点头：“这事还有谁知道？”
霓裳摇摇头：“我不敢跟别人说，怕害了他。可又怕他行此天怒人怨之事，误入歧途，遭得天谴。没法子，只能去找大人你帮忙。可我去了却发现你不在天机阁，就只能央求月无帮我寻你了。”
“那阵法你可还记得？”无晴思索了片刻，便开口问道。
霓裳想了想，摇了摇头：“当时惊恐莫名，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样的阵法，只记得十分复杂。”
“你，是不是能够任意进出步云仙君的外宅？”
霓裳点点头：“能的，即便是他发现了我发现他在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没有阻止我出入那里。只是我不太敢去了。”
“带我去一趟。”无晴思虑良久，这可能是唯一的法子了，“我总得见过他到底在做什么，才能知道要怎么帮你。况且，霓裳仙君，这话你可能不太爱听，但我还是说。”顿了顿，无晴敛容正色道：“若是他真的在做什么违逆天道的事情，怕是不等天谴，我也会对他出手的。”
霓裳沉默了，半晌，才抬起头看着无晴，双眸中闪着泪光：“大人不是不管六界琐事的吗？”
“可我也有行事的原则。不错，我也做过很多违逆天意的事情，甚至号称对天改命与天相争。但是，这不代表天机阁没有它的行事准则。”无晴的神色之中带着让人陌生的正气：“不要说身为仙君，如此行径下场会如何。即便是妖魔，若是敢用凡人的性命来布阵，不等魔君处置，你们仙界必将第一个容不下。”
霓裳怅然的点了点头，不错，此事一旦为外人知晓，闹到昊天陛下那里去，步云歌不会有好下场的。
“此前步云仙君已经错过一次了，”无晴指的自然是晋国的事情，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无晴之前也没有声张过：“我以为他会改过，没想到会如此变本加厉。”
“如果，”霓裳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如果师兄还有救，大人，你能帮我么？”
无晴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霓裳曾经送给她一片端云镜的碎片，看在这份情谊上，这个忙，无晴也会去帮。
更何况，无晴对步云歌所布的阵法也有些好奇。
水月无先行离开，毕竟她与霓裳若是同时不在，仙界之中未免太过引人注意。嫦娥也没有离开月宫，此事与她不想干，不说出去就算是成全霓裳的心意了。入夜，无晴跟着霓裳辗转到了人间界，又走了很远，入眼一片荒芜，只听霓裳小声道：“前面就是了。”
仔细打量一下，这里应该是楚国地界，无晴早年因为苓妃的事情曾经来过。楚国多山川，此地正是深山之中。抬手撑起空间结界，将霓裳也保护在内，无晴再次仔细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这才继续慢慢向前。走出约么半炷香的功夫，就看见隐蔽处的阴影之中隐约露出一处山洞。山洞前有雾气萦绕。霓裳低声解释说，那便是步云歌布置的结界了。
结界熟悉霓裳的气息，没有阻拦她进入。无晴已经敛去的身形，跟在她身边，结界竟然也没有发觉。看来步云歌对自己这个师妹几乎是没有防范。这也让无晴觉得有些意外。如果真的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难道不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吗？还是步云歌笃定霓裳不会将这些事情说出去？
“大人小心，我师兄在这里。”霓裳突然皱了皱眉，有些狐疑，“明明月无给我传信说师兄在陛下身边的，怎么会在这里？”
无晴眉头微微一皱，揣测无益，还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不变应万变。定了定神，无晴继续跟着霓裳一路朝着山洞的深处走去。约么一盏茶的功夫，终于豁然开朗，山洞的狭窄逼仄荡然无存，眼前呈现的是如同江南水乡一般的雕梁画栋，小桥流水，精巧别致。无晴打量了一下四周，却见霓裳沿着溪流，目不斜视，一路深入，径直而去。无晴也不做他想，快步跟上，不多时就来到了静室门前。
“这里就是平素师兄练功的地方。”霓裳小心的打量着四周，“此时师兄不在，大人可以进去看看，我在门口留意着。”
无晴点点头，轻轻拉开房门，快速闪入，顿时觉得自己进入了另一番天地。
静室之中整洁清冷，干净得有些吓人，陈设也十分简单，粗略看来，这里与寻常练功的地方没什么两样，几案，茶具，香炉，坐垫，不过是略比天机阁宽敞华丽一些。凑近了几案，无晴见上面散乱着一些草图，拾起一看，心中猛然被揪了一把。
《柱极符鉴》？！
可这又怎么可能？月如箴不是说，《柱极符鉴》是被女娲娘娘毁去了吗？就连莫问手中的那一本，来路都有些莫名其妙，那么步云歌手中的草图到底是哪里来的？
这阵法莫问日夜研读，无晴过目不忘，自然不会认错。只是细看下来，手中草图的阵法与莫问研习的有些出入，仿佛并不完善。无晴揣测步云歌所得阵法图纸应当是残本，而无晴现在看到的图纸上与原法阵有出入的部分，当是步云歌自己补全的。
昊天曾经夸赞，说步云歌是古今除去轩辕黄帝陛下之外，阵法第一奇才。如今看来，并不是夸赞。
当初晋国之事，无晴到底还是小觑了这位步云仙君。
翻了翻下面的草纸，画的都是同一个阵法，只是完善程度有所不同。无晴看了几眼便放下了。
伸手在几案上抹了一把，发现竟然一点灰尘都没有。无晴有些在意这个细节，若非步云歌每日在此，就是有人日日精心打扫。步云歌在仙界也有差事，作为仙君，也不可能离开太久，显然第一个推测不成立。可是方才进入庭院之时，无晴已经将神识散开，此地除了步云歌和霓裳以及自己之外，再没有旁人的气息，甚至连鬼仆阴魂都没有，那么日日来整理打扫静室的，又是什么人呢？
想了想，无晴走到墙壁近前，伸出手不停的叩响墙壁，突然发现一处声音不同的地方，仔细的找了找，果然发现了机关，打开来看，竟然是一间暗室，同时一股冲鼻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无晴用袖口捂住口鼻，正要进入，却发现这里有一个十分高明的法术结界，若是要强行进入，必然会被设阵之人发觉。无晴摇摇头，取下腰间的天机雪绫扇，展开扇面遮住口鼻，缓步朝着结界处靠近。这神农木果然管用，无晴顺利的通过了结界，法阵没有丝毫的异动。
暗室空间极大，依山体挖成，仿若天成的大山洞一般，地面平坦，墙壁光滑。无晴掏出一颗夜明珠照亮，沿着血腥气息传来的方向，向前走了许久，却依旧没有找到气味的来源。正要放弃退回的时候，却发现来路已经消失不见了。